第104章周凤筑坦言家史

辩经是不会去辩经的,冯玄向来不喜谈玄论道,更何况辩经。

他扇了尹雪卿两耳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而后将二人撵出了门。

“郎君真不去么?”石芦儿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冯玄经义如何她并不清楚,但何任之也觉得冯玄可以去,她便觉得那北地大能应该不是自家郎君的对手。

毕竟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而如今传承单薄的轩辕法脉,正是需要扬名的时候。

“你们还不明白陛下送我《世说新书》的用意么?”冯玄摇头道。

“名士亦可辩经。”何任之道。

“其实名士道士我都不在意,但法传有缘人,这世上笨蛋比鸡蛋还多,大庭广众之下传经授道,我是吃饱了撑的。”

“我又不是他们阿翁,何必把他们教乖。”

“小先生这话可真损。”宋天佑赞道。

“再说了,我要去了,这经就辩不成了。”冯玄笑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位北地来的高僧大德,叫慧心。”

……

刘凤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次低头打量着这一身赤红的铠甲,感应着那股磅礴的力量,心中却并无多少欢喜,反多了许多迷惘。

毛容身着一袭黑色袍服,面容肃穆,缓缓走向她,手中便捧着那块象征地字部行者传承的玉玦。

这样的场景让她有些紧张,不由回想起昨日祭祀大典上第一行者说的那番话。

“行者,乃是诸神在人间的使者,我们代替诸神守护人间,自此而后,汝等将手握人间权柄,巡视天下,监察无道,诛除妖邪,不可不慎。”

这话慷慨激昂,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然则于刘凤子而言,继承行者之位,便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好日子到头了!”角落里,观礼的诸葛先生叹息道。

是的,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因为他也继承了天字部第一行者的传承,即便没有行者令牌,这世上也不会再出现一个天字部第一行者,换句话说,他便是这一代天字部第一行者。

“好奇害死狸奴啊!”他面容悲戚,“不过行者的铠甲挺好看。”

这厮眼不眨地盯着一身赤红甲胄的刘凤子,看着那健美挺拔的身形,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脸诡异地笑起来。

刘凤子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慎之又慎地接过那块玉玦,她随着毛容诵念了一段深奥难懂的咒文,玉玦化作一道白芒,钻入她的眉心。

天空忽然变得绯红,风声簌簌,如冬日落雪。抬头看时,便见漫天飘洒着无数鲜红花瓣,如鹅毛大雪般缓缓落下。

“众神赐福。”毛容端容下跪,望天而拜,“下神毛容,今日将地字部第八行者之位传于刘凤子,众神垂怜,众神垂怜!”

“下神刘凤子,今日接任地字部第八行者之位,祈众神护持,助我神功,使凤子无嗔怒,无恐惧,无贪婪,无嫉妒,无恶欲,妖魔不侵,奸邪辟易,扫乾坤以清明,守人间之昌盛。”

“起!”

随着毛容高唱的声音,刘凤子长身而起,立于这群山之巅的祭台上,一袭赤红铠甲,在漫天花雨中发出绯红的光来,让刘凤子看起来更显英姿勃发,飒爽豪迈,仿若天神下凡一般。

诸葛先生在一旁看着,竟也痴了。

……

“这便是今日祭祀的祭坛了,如今庄中所有人都在为此事忙碌,黄昏祭祀开始时,桐也得去祭坛,随家君祭拜。”

冯玄一行人走在北坊的街上,到处是匆匆来往的周氏族人,带着他们游览周氏庄园的周桐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讲述财神祭祀的由来。

财神李势乃是近几十年才流行起来的民间祭祀,在正统教派看来,这属于淫祀邪神祭祀,但淫祀邪神也是神,正统教派虽不支持,却也不反对,总之敬而远之,和谐共存。

民间神明崇拜自有道理,这道理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

数千年以降,华夏生民崇拜神明都遵循着这样一个原则——拜谁有好处,那就拜谁。

蜀地民间如此崇拜财神李势,那说明,他们从中得到过好处。

“莫非真有人找到过李势的藏宝?”冯玄对此十分好奇。

“也算是吧。”周桐道,“周氏起家之前,已是数代贫寒,先曾祖父少时,因饥寒难忍,便做了乞儿,一日经过财神庙,将手中仅有的吃食供了财神,得了财神青睐,由此发家。”

“这故事不尽不实,难以相信。”何任之道。

“正是,怎知尊曾祖父发家不是因他勤劳聪慧?”宋天佑也道。

“其实……”周桐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神色间颇有犹豫。

“似乎有什么秘密?”冯玄笑道,“若是不方便说,便不说。”

“这事桐也是听家君说的,却不知是不是真的。”周桐道,“那日先曾祖父将乞讨来的吃食供了财神,财神便现了真身。”

“嚯!”众人一起惊呼。

“财神将庙里一块铺地的砖送给了先曾祖父,先曾祖父回家一看,才发现那是块金砖。”

“更是胡扯,一个乞儿,得到一块金砖,你家的血脉还能传到今日?”何任之对这世道知之甚深。

“不不不,大师父,不是您想的那样。”周桐连连摇头,“先曾祖父后来将金砖献给了当时的郫县县令,由此谋得了一个管粮草的小吏职事。”

“噫!”众人又一起惊叹。

“果然,财神襄助固然重要,但尊曾祖父这般魄力,这般眼界,却更为难得。”冯玄赞道。

周桐的曾祖父在这件事上非常清醒,他并没有被这笔巨额财富迷昏了头,对这块金砖的作用,有着十分精准的评估——留着是祸害,拿去卖掉,他根本就等不到数钱就会被弃尸荒野,以他当时的境况,能换得一个官府职司已是极限。

而官府职司之中,当然以粮草官油水最足。

毫无疑问,周桐的曾祖父在后来的几年中,捞回了足够他起家的资本,便辞了职司,利用在郫县县衙里结识的人脉,开始经商。

此后不过短短两代人,周氏便成了蜀中有数的大商贾。

“是故我周氏对财神感恩戴德,每年都将财神祭祀当做头等大事,不敢怠慢。”

“这等秘密,你告诉了我们,岂非将你周氏的底都揭了?”石芦儿道。

“那个么……”周桐瞄了瞄冯玄,神色略有些尴尬,“桐迟早是要做小师父弟子的,对师父当然要知无不言。”

冯玄:“……”

“祭祀本无不妥,但强抢民女为财神选妃,此事有干天和。”何任之道。

“此事……此事也并非如大师父所想。”周桐道,“为财神选妃一事,家君说乃是财神亲口与先曾祖父说的,否则周氏断不会去做这种事,而且选妃并非活祭,那些女子,尽都在财神宫中后院安顿,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便会放他们归家。”

四人听了这话,一起动容,冯玄与何任之对视,见彼此眼中都有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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