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炼尸道人

此刻,陈子笺手头只剩下半根无愿香作为应急储备,先前出手所得的鬼王灵气也尽数投入这次炼化之中。

这对新的山河玉玺,是以小山君本身作为基准,施展的香炉神通炼化术式。

虽然这招仍是“黑箱状态”,即使不理解它的运作原理也仍然可以施展,不过要是能够获取更多记忆,搞清楚如何将阴气转化为灵气,这价值肯定远超那点灵气储备。

一旦成功,他就可以生产更多的微型灵脉,再怎么也比吊着干鱼吃寡饭强多了。

可惜陈子笺目前对于真实世界的干涉能力十分有限,往往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够将香炉炼化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山河玉玺的生效可能还要一段时间,除了炼尸道人之类的存在,一只老虎估计也没有什么天敌,陈子笺在这干看着也没用,有小山君的同伴守护应该足够了。

而炼尸道人此番图穷匕见,一定是暗中谋划许久才占据了现在的优势,他说过要杀雪晴夫人,那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说是小山君,但却是个体重三百公斤左右的煤气罐,完全不是什么可爱的小花猫啊……”

陈子笺收回神识,专心留意陈丰县那边的动态。

当莫桑文、陈延虎、姚马桀和老道士一同抵达陈丰县时,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清晨的鸡鸣报晓,店铺纷纷开门迎客,生火做饭、刷牛喂马,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头生机洋溢,驱散了夜晚的怨念和阴气。

深入城内,四人才感到气窍终于畅通,仿佛刚从阴曹地府还阳归来。

陈冬理不愿让他人得知自己深夜外出险些丧命的遭遇,他一靠近陈丰县城,便利用自身体力优势提前绕道回家。

为了掩饰踪迹,他取来备用的伤药和糯米,免得被陈还丹咬中的伤口感染。

处理完伤口又洗澡擦干,点燃蜡烛和炭炉来防止染风寒,陈冬理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断皱眉摇头。

‘唉,我可能真的疯了吧。那歪道人昨晚动手杀我,我居然无法对他产生恨意。而陈家的前辈即使身怀罪孽,也愿意为了偿还罪孽牺牲自己,只剩下一具空壳也要阻止鬼怪残害苍生,实在让我自惭形秽。’

‘当我看到我爹他们讨伐鬼怪以命相搏的时候,我确实非常想要出手相助,可我当时又发现自己的剑术和武功早已荒废,于是更加自卑窘迫,我不过是个多余的废物。’

陈冬理回想起被雾河吞噬的冰冷感受,回忆起在黑暗中躲藏、屏住呼吸的恐惧。

他做了一个荒谬而短暂的梦,梦见自己终于像小时候想象中的那样,手持长剑在危难关头与父亲并肩作战。

然而,在即将交手的那一刻,陈冬理由于自我怀疑以及对姚马桀的执念,他手中的长剑竟变成了一条泥巴塑成的软烂泥鳅。

‘变回去啊,快变回去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是……’

这把软泥剑竟连尸兵的腐肉都无法突破,陈冬理还未来得及重新振作,就在第一次交锋中被尸兵击落入水中。

水中无数手臂和怨念紧紧缠绕着陈冬理,把他拖入暗无天日的窒息深渊,然后这份窒息又令陈冬理苏醒过来。

他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地望着周围,发现蜡烛和木炭并未燃烧太多,才长吁一口气,重重地将脑袋摔在枕头之上,试图将那些噩梦和执念全部赶走。

‘不过,山河岭山君真的依然存在吗?’

‘当初那些事情如果都是真的,昨晚的显灵又要怎么解释呢?’

‘当我一个人陷入死局实在想不通的时候,可以向山君许愿吗?’

‘……可以吗?’

陈子笺收回神识,前去检查其他四人的状态。

姚马桀将陈延虎回陈家大院,承受了巨额精神伤害的陈延虎,现在迫切需要睡眠来恢复状态。况且这会儿炼尸道人也没现身,所以他们也没有必要在陈丰县内引发骚乱。

说起最惨最累的人,莫桑文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他摆着一副社畜加班过度的憔悴模样,明明昨晚在讨伐鬼王的过程中屡次受挫,现在还得强行服用丹药提神,把本次调查发现的内容尽快写成书信传达给巡捕司。

最令人头疼的是,司方浩仁和司方雪莹听说莫桑文一行人回来后,立刻就前来拜访。这波操作搞得莫桑文连半个时辰的睡觉时间都没有,只能打着哈欠和流着眼泪,靠着药物强迫自己继续工作。

虽然老道士只是临时乱入的成员,但他在讨伐过程中也做出了正面的贡献,并且带来了最为重要的山君显灵逆转局面。

所以这会儿老道士也坐在莫桑文边上,只不过他不用干活,可以继续休息而已。

面对司方二人的登门拜访,莫桑文再次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

“谢天谢地,如果你们是来帮忙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可以帮我写几封信,我来口述,你们代笔。”

“折腾了一晚上我现在脑子都快变成浆糊了,有可能次序会有些混乱,等我把所有内容讲完后,可能还要重新整理逻辑,誊写一遍。”

司方浩仁非常惊讶地看着莫桑文:“我先前只听衙门说了一部分事情,结果你们昨晚真的去山里找鬼王了?”

莫桑文扯了扯他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说道:“这事还能有假?要不是有所奇遇,只怕昨晚都得交待在那里了。”

“不过这事实在是超出了预料,在下现在得问问,道长觉得那部分该不该写?”

莫桑文言下之意,就是想请示一下老道士。

因为山河岭山君与朝廷恩怨未了,尽管他们都不知道昨晚显灵相助的是何方神圣,但在信件中突然提及此事可能会招惹山君的不满,又可能引来朝廷的过分关心。

老道士考虑了一阵,觉得山君并没有亏待自己,但山君明显又没有主动显化法相找活人交流的意思,于是说:“或许,最好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

“如果不是陈还丹事先留下了应对之策,可能我们也无法轻松地超度那只鬼王。”

“我们可以直接淡化这一情节的变数,让山河岭山君的神灵之力只为本地人所知,不需要向朝廷的人过多透露。要是写得太过详细,朝廷难免会产生奇怪的想法。”

老道士的意思也很委婉:那段历史曾经让天下百姓饱受苦难、疯癫痴狂,无论是谁,现在都不愿再经历那种人间地狱了吧?

好不容易才把那段往事彻底翻篇,现在最好就别再提起了。

莫桑文经过一番思考后,接受了老道士的提议。

不仅是老道士觉得不合适觉得这种做法不合适,他也认为山君那种突然显灵帮忙的情况有些诡异。

要是山君不想再提起这件事,那就别再一直多嘴,省得弄巧成拙。不然,不仅不能给陈丰县带来任何好处,还可能变成引发灾祸的契机,让那段黑暗的历史再度重演。

“也好,就这样吧。只有这些信件能尽快送到,巡捕司才可能会对这个地方重视起来,并且给我多分配一些资源过来。”

莫桑文请司方浩仁帮忙写字,顺利地休息片刻,暂时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司方雪莹在一旁听得出奇,情不自禁地问道:“昨晚你们都一帮人一起去了,为什么不来学府找我和老师一起去呢?”

“能够亲眼见证妖魔鬼怪、古尸显灵之类的奇迹,这样的研究机会多么难得啊!”

莫桑文仿佛被他自带的酒水呛到了,用百无聊赖的语气说道:“司方雪莹小姐,昨晚我们光是能活着回来都够呛了,还要带上两个没有自保能力的随行文官,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司方浩仁也有些尴尬地说:“雪莹,这是巡捕司正在接受调查的一桩案子,不是学府里的琴棋书画、谈诗论道,你别在外面也和人家这样说话。”

闻言,司方雪莹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老师也曾经亲自捉拿过僵尸,为了写出那篇理想中的文章,老师也付出了很多啊,只是带上我们都不可以吗?”

司方浩仁只得再度圆场,咳了一声后说道:“雪莹啊,每个人都要各司其职才能将事情办好,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围绕着学府的文官转,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至于文章之类的事情,那些都可以慢慢来写。”

司方雪莹的脑子仍在钻牛角尖:‘可是,假如他们是想夸大事实,是想争取更多的功劳和奖赏呢?刚才他们还直接讨论是否需要掩盖事情的经过,这根本不对劲吧?’

‘文章研究之类的材料若非笔者亲眼所见,终究还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一旦少了那份神韵和感悟,是很难写出好文章的。而老师也一直因为写不出文章头疼,互相帮个忙也不算很过分吧?’

司方雪莹嘴巴上还是表示歉意:“对不起,莫大侠,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莫桑文并非那种会与司方雪莹一直纠缠不休的人,此刻难得有人帮他写字,他总算可以稍事休憩。于是根本懒得与司方雪莹继续争辩,简单点头便将这件事情翻过了篇。

时间在悄悄溜走之际,衙门内突然热闹起来,本以为只是门前惊马、乞儿耍碗之类的吆喝,可持续了一阵子后仍未平息,最终引起了屋内众人的留意。

莫桑文随口喊来了守在门外的小快班儿:“喂,今天是有人前来告状找县令老爷吗?怎么衙门外头那么热闹?”

这快班儿惊讶地抬起头,恭敬地拱手说道:“昨晚不是有位道长说要帮陈丰县主除去尸毒吗?衙门一大清早就把人都喊来了,是那位道长在外面帮助人治病……”

话还没说完,莫桑文脸色突变。

老道士以为要被安排继续打工,只好开口:“咦?贫道昨晚并没有提出此事吧?”

莫桑文破口大骂道:“真该死!是那个狗娘养的妖道人,要不是他设计陷害我们,我们讨伐鬼王的这一战必定不会如此狼狈。”

“他不仅抢走了山河玉玺,现在还假装在陈丰县给人治病,我一定要当众揭穿这邪魔歪道的嘴脸!”

说罢,莫桑文一马当先踏出门外,其他人面面相觑地紧随其后。

“妖道,受死!”

莫桑文怒极反笑,手中飞刀猛地袭去。

然而炼尸道人仿佛有双眼睛生在后背,只是转身拂袖一扫,便顺势将飞刀抽飞,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贫道就说你们这帮人实在谨慎得让人发指。贫道快要根除陈丰县的尸毒了,你们才察觉到贫道回来了?如果你真想杀贫道,刚才就不该开口了,莫大侠。”

“这、这是什么情况……”县城百姓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惊讶地纷纷后退,可有些人却因为尚未清除尸毒而不想离开,只是退到外边一齐散开。

莫桑文心中警觉,紧握手中长剑,逼近炼尸道人:“你居然还有胆量在陈丰县现身,真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吗!”

笑眯眯的炼尸道人明显不想与莫桑文交手,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随手挥起长袖一边拍打裤腿一边说道:“莫大侠太紧张了,贫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挖尸刨坟这些也做得出来,但贫道说的很多话都是真的呀,就这么急着想要斩了贫道吗?”

莫桑文脸色阴沉,心知炼尸道人状态无损,自己不断逼近也未必能收获好处:“你先抢山河玉玺,现在又来陈丰县里假惺惺地治病,你是想当城隍了还是怎么着?”

炼尸道人笑道:“贫道对鬼神之说可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死物而已。”

“不过,贫道来陈丰县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告别,二是为了提醒你们一件事。”

“第一,帮助陈丰县百姓,贫道是分文不取的,毕竟那些僵尸就是贫道放的。”

“不过协助巡捕司降妖除魔嘛,贫道就得收下这一对山河玉玺作为报酬了。想来那鬼王已经被你们降伏超度,不然今早的阴云应该还要再浓郁几分才对。”

“……”莫桑文发现炼尸道人明摆着是有恃无恐,然而此刻他并不确定是否能够战胜对方,因此只能站在下方寻找机会进行偷袭。

陈丰县的百姓听到炼尸道人如此言辞,纷纷被吓得心惊胆战,人群一下子就逃散开来,唯恐被炼尸道人炼成僵尸。

“你们难道以为鬼王被灭,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炼尸道人笑得令人遍体生寒:“并不是啊,怎么可能是啊?这些事情,根本只是一切灾祸的开端啊。”

“因为,在我们可爱的陈丰县城中,有一位女子是人桩仪式所衍生的山坟鬼母。只要她还活着,陈丰县就将一直被鬼魅侵扰。如果她自缢死去,她的尸骨将会孕育出无尽的僵尸。唯有将她焚烧火葬,方能避免她在死后继续作乱。”

“这第二件事嘛,就是贫道本打算舍身取义,独自将鬼母带离此地,想问陈家家主是否愿意忍痛割爱送走妻子,让贫道今日带她远走高飞?”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炼尸道人看着陈家的眼线离开,开口说道:

“还是说,你们更加希望看到陈丰县的无辜百姓化为凶残恶鬼,将陈家的雪晴夫人活生生地烧死?”

“实在下不了手的话,那不如就让贫道来独自承担这份罪孽,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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