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记仇

沈归舟眼皮又开始变重。

陈穆愉凑到她耳边,呼吸落在她耳上,“我问他干嘛,他说抓鱼。”

沈归舟觉得耳后有些痒,搭着眼皮想,同道中人。

陈穆愉还在继续讲述,“可惜,鱼跑了。他很生气,觉得是我的出现把他的鱼吓跑了。”

她下意识问:“然后呢?”

陈穆愉垂眸看向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头后,突然就不生气了。”

沈归舟撑开一只眼皮。

陈穆愉视线不移,“他还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说请我喝好喝的东西。”

这故事好像没什么吸引力,沈归舟眼皮又重新阖上。

“我觉得那东西不好闻,不想喝,但他很固执,直接……喂我喝了,而且是喂了一整瓶。”

沈归舟被睡意占据的神经慢慢有了反应,听着听着,觉得这故事听着有点熟悉。

她下意识问:“是酒吗?”

“是的。”

沈归舟眼睛一睁,问他:“然后呢?”

“我觉得有点晕,想回去,他偏拉着我在岸边看鱼,还说要娶我。后来,还让我把那条漂亮的锦鲤捞上来,说送给我当聘礼。”

他讲的一本正经,字正腔圆,沈归舟觉得没那么困了。

陈穆愉将她翻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继续道:“找不到更大的石头,冰砸不开,他就拉着我去了冰面上。”

沈归舟眼里多了几分小心,“最后……”

陈穆愉嘴角一勾,“他在冰面上蹦哒,冰面裂开了,他及时跳上了岸。”

沈归舟又清醒了不少,试探性问:“你……掉下去了?”

陈穆愉嘴角弧度不变,温声道:“他把我推下去了。”

“……”

沈归舟不说话了。

陈穆愉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在他还有良心,趴在岸上将我拖了上来。”

沈归舟和他对视着,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过了一会,沈归舟动作幅度极小地往后挪,小声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他也算救过你的吧?”

陈穆愉温柔地看着她,补充着后续,“他把我拉上岸,听到有人来,自己就趁着夜色跑了。”

“……他可能是怕人多。”

陈穆愉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改为搂住她的腰,一用力,将人搂了过来。

“那日落水再加上醉酒,我大病了一场。母后很生气,以为是有人想要谋害我,将伺候我的宫人都打了板子。”

若不是因为是除夕,有人劝说,不宜见血光,那些宫人怕都会被处死的。

他的手指在她腰上轻轻地摸着,沈归舟却没有感受到暧昧,反而有点想逃离。

“是我反复跟她说,是我自己想捞锦鲤给她做新春贺礼,不小心掉下去的,她才平熄怒火。”

沈归舟咬着指甲,垂下了眼眸。

“后来,我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它们都来自同一个人赠送。一直到我十四岁,十四岁生辰……我没有收到他的生辰贺礼,不仅是那一年没有,是以后都没有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嘴角上扬,道:“刚刚忘记说了,他说要娶我时,还说他叫图南,让我记住这个名字。”

沈归舟:“……”

“图南,你知道当年吾病了多久吗?”

沈归舟下意识开始慢慢往后挪,无奈腰上那不属于她的手限制了她的动作。

“三年。”陈穆愉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图南,你说这仇我该怎么讨回来?”

他笑得邪魅勾人,声音暗哑。

最重要的是,因为刚刚他们还在翻云覆雨,此刻,被子下的彼此还都是坦诚相见的。

沈归舟感受到他的攻击性,心虚的她,吞了口口水,道:“王爷,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您这么英明伟岸的人,是不会同那些无知刁民计较的。”

“哦。”陈穆愉俯身,呼吸落在她鼻尖,“可是我想计较怎么办?”

“……”沈归舟眼珠乱转,“我,要不,他当年怎么灌你那壶酒的,你以牙还牙,灌回去?”

陈穆愉:“……”

他嘴角一勾,青松覆寒梅。

毫无准备的沈归舟还未抗议,就听他咬着牙在她耳边道:“这主意不错,等明晚,我去寻几坛酒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有所动作。

沈归舟嘴角微张,“……”

几坛?

她好像想起来了……当年那酒,是她用嘴强行喂的。

她想哭,果然做亏心事是会有报应的。

感受到她的分心,他吻上的唇,旖旎春光下,她便不能想其他的了。

天快亮时,沈归舟见他还精神翼翼,吓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能屈能伸,“这位爷,我不是不愿意肉偿,但是你再来,你明日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既然是报仇,细水流长不是更好吗?”

陈穆愉被她逗笑了,在她的心惊胆颤中,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陈穆愉抱着她去洗漱时,她神志不清地低声吐槽,“虽然当年我害你在湖里洗了个澡,但后来我也送了好多宝物给你赔罪了,光记仇不记恩。”

看着她已经眯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笑得无奈。

当年,不记恩?到底是哪个没良心的不记恩?

若不是他和母后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她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还有她送的那些宝物......

他六岁生辰那年,他的卧房突然出现了一只鹦鹉,在他最是在乎容貌的母后进来时,它冲着她喊:老太婆。

它还连叫三声,气的他母后差点背过气去。

他八岁生辰时,某日他下学回来,卧房房梁上悬挂一柄宝剑,他刚进门,那剑掉落下来,好在他躲得快,否则就不会有今日了。

同时,若不是她每年固定都在他生辰的半月前将礼物送过来,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还有,他当时又将身边伺候的人都关在了门外,否则,这就是谋杀皇子,皇宫,乃至整个京都又得是一番腥风血。

之后几年,她送得东西也没正常过。

最离谱的时,他十三岁生辰时,母后在他寝宫隔壁的长秋宫摆了个赏秋宴,一声狼嚎猝然从他寝宫里发出来,吓坏了不少女宾。

后来,他回自己的宫殿时,身后偷偷跟着几个小姑娘。

他还没来得及让陈霄将她们赶走,一头狼从他宫里跑出来,将几个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

当日,他被父皇斥责,顽劣成性,被罚闭门思过半月。

奇怪的是,那头狼对着他时,无比温顺。最后,他也没舍得杀死它,还忤逆父皇将它放生到京都郊外。

十四岁生辰……他没有受到整蛊,还隐隐有些失落。

……

洗浴完,近乎两夜没睡的沈归舟,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拥着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声道:“沈归舟,南泉县上,第一次见面,其实你就认出我了,是吗?”

沈归舟发出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陈穆愉将她脸上作乱的发丝弄好,她睡着的时候,看上去比醒着的时候要真实几分。

在苏阳城,她接下那单生意,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他。

那么,在川洛呢……

其实她和小时候已经千差万别,然而,大概是心理作用,再看,他竟然在她的脸上找到了几分过去的熟悉感。

光记仇,不记恩。

搂着她腰的手稍稍收紧了力道,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轻笑。

他们之间的‘仇’,又何止这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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