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程雪儿低着头,将关于灰松林的故事娓娓道来,这对他们离开这里屁用没有,但是听了之后,就会产生一种这个人懂得好多,她好厉害的感觉。

乔挽月听了几句就兴致寥寥地研究其他的出路来,程雪儿故事讲得太无聊,不如他们家明决讲的有意思。

不知道他们家明决现在二叔手上修炼得怎么样了,乔挽月嘴角微微上扬了些。

她抬眼看向四周,只是让这些雪松都静止下来还不够,四边的路现在都是封死的,他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想要从这里出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砍出一条出路来,可这同时也是最难的。

他们只砍了一棵就耗费了好长时间,围在这里的雪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这得砍到哪辈子去。

乔挽月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着。

程雪儿的故事结束后,道友们安静地守在她的身边,他们看不大明白乔挽月在地面上画了什么,却大概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她。

乔挽月画到一半画不下去,她眉头紧锁,从灵物袋中掏出一把雷珠,向上抛去,雷珠将头顶那些茂密的枝叶都给炸开,众人再次窥得一线天光,很快生出新的枝叶将那里封死,乔挽月又扔了几颗雷珠上去,将枝叶炸开、随后封死、再炸开、封死……如此反复几次,乔挽月终于将夜空上的星子排列全部都记了下来。

四周的道友们看得目瞪口呆,仰着头张着嘴,直到那些灰烬都落到了嘴巴里才反应过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雷珠,这要是全部都在霜天境中给放起来,那都要赶上除夕夜的鞭炮声了。

他们玉京城过年的时候不会是不放鞭炮,放雷珠吧。

看看乔挽月这个财大气粗的架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乔挽月没有理会这些道友们充满困惑的目光,数了数四周的雪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砍去三棵眼前的难题就会解开了。

只是有的时候,人越不想来什么就偏要来什么,身后传来许多道友的惊呼声,乔挽月从地上站起来,转过头去,一道瘦长的黑影从众多雪松的缝隙中钻了出来,看长相像是月狗,却比他们之前遇到的要大出许多,动作也比刚才那些月狗迅猛许多,更重要的是,它不怕火。

这就稍微有些难搞,这头大月狗来到这里后并没有立刻袭击他们,而是左右都嗅了嗅,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发现找不到后才咧了咧牙,甩着猩红的舌头,向宋致猛地跳来,其他道友见状立刻提起法器冲上前去。

这是这里地方狭小,委实不利于道友们发挥,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戳到自己人,乔挽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她想起银面人刚才说的,那些月狗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标记,如果不是银面人出手的话,这头大月狗第一个袭击的人应该是自己。

她转头看向那银面人,察觉到她的视线,银面人对她颔首,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乔挽月忽然就想起了明决来。

一定是离开家的时间太久,所以才会这样频繁地想起他来,自从明决来到乔家以后,这应该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样长的时间。

月狗和道友们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月狗可能是有些疯了,冲到银面人的面前,然不等银面人有所动作,它却突然停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扭头就跑。

其他道友看到这一幕脑袋顶上忍不住爬出一个疑问的小人,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这条巨大的月狗从银面人的面前逃脱后,发现银面人并没有插手的打算,好像放了心一般更加猖狂,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喷出来的口水不出意外地又落在宋致的袖子上。

宋致看着自己晕湿的袖子,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忍受这么恶心的折磨的。

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宋致侧头看向银面人,银面人手里拿着那支玉箫,斜靠在身后的雪松上,看起来十分悠闲,从刚才的那一幕他也看出来了,只要这个银面人愿意出手,眼前的这条月狗怕是得夹着尾巴马上跑路,可他没有出手。

乔挽月提起手中的渡雪剑飞身上前,段轻舟从另一侧突袭,宋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轻轻叹了一声,忍着巨大的恶心感,也迎了上去,他们三人配合,倒也默契,不久后就将月狗逼到了角落,渡雪剑携着万钧之势重重落下,那雪白剑光欲要将眼前的月狗一分为二,月狗匆忙逃窜,却也被剑光砍掉了半条尾巴,它张大了嘴巴嗷地叫了一声,很快消失在附近的这片雪松林中。

其他道友们看着他们三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明明现在乔挽月才是他们中修为最低的那一个,这怎么看也不太像。

乔挽月管不了这些道友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将剩下的三棵雪松标记了出来,道友们按照她的意思,废了好大的劲儿将这三棵雪松全部放倒,眼前之路豁然开朗。

走出了这片灰松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窄桥,巨大的石碑依旧高高矗立在桥的这一侧,默然无声,乔挽月停在这里,没有再向前走去,当年她便是在这里听到碑灵的声音。

程雪儿看着石碑,微微扬起下巴,她自然能够听到身后道友们在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在小声议论着他们在阴阳坑时看到的那个白衣人是不是自己,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一幕,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愿意全力以赴地帮助自己。

灵碑之心她势在必得。

段轻舟却还要继续往前走去,道友们回想起关于阴阳坑中种种,有些不敢跟上前去。

段轻舟从来没打算让他们随自己一起过去,只让他们在这里耐心等待着,他知道自己来到霜天境中是为了什么,只是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

他不过是想要当年的真相而已。

穿过这条窄桥后,段轻舟看向不远处的阴阳坑,那四周生长了许多落了霜的哀草,远远看着像是一片芦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段轻舟停在这里,他莫名想起了这句诗。

他回头往乔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步继续向阴阳坑走去。

其他道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齐齐看向乔挽月,发现乔挽月没有要随段轻舟一同过去的意思后,又把视线落在了程雪儿的身上。

贺行忍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来到程雪儿的面前,向她问道:“程姑娘,当年是你将我们从阴阳坑中救出来的吗?”

程雪儿抿着唇,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出口反驳,这看在其他道友的眼中,便是默认了,尤其她又说起了当年在阴阳坑中的一些见闻,道友们更加相信是她救了他们出来。

程雪儿轻轻叹了口气,跟这些道友道可惜她现在受了伤,不然定会陪着段轻舟一同到下面的阴阳坑中去。

银面人与乔挽月两人停在石碑前,低声交谈,银面人问道:“当年怎么会与碑灵做了交易?”

乔挽月想了想,回答说:“总不能看着他们都死在下面,而且要不是段轻舟,我应该也和他们一样陷在阴阳坑里的。”

银面人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乔挽月,向她问道:“后来怎么没告诉段轻舟他们?”

见乔挽月沉默着没有回答,银面人继续问她:“是觉得不好开口吗?”

“也有一些吧,但也不全是,”乔挽月顿了一下,将语言重新组织好,对他说,“因为在开始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确定我与碑灵的交易是不是真的成功了,我时常会觉得,没有我,他们同样可以会从阴阳坑中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乔挽月也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恩情。

银面人笑了一下,对乔挽月说:“当然不一样的。”

若不是乔挽月,这些小道友们要么熬不到自己过来,就直接没了命去,要么就是他们与那碑灵做交易。

“前辈,我需要怎么做?”乔挽月问道。

“拿到灵碑之心。”银面人顿了一下,转过头往程雪儿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不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灵碑之心……”乔挽月低声道,“都听前辈的。”

“走吧,我们也去阴阳坑中看看。”

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该怎么把段轻舟从阴阳坑中营救出来的道友们看到乔挽月与银面人一同踏上那座窄桥,连忙出声阻止,他们以为他们两人不知道那阴阳坑下的凶险,正想要将阴阳坑下的种种说与二人听。

银面人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轻描淡写道:“当年本座既从阴阳坑中救了你们出来,这些本座自然都是知道的。”

第56章

银面人话音落下,叨逼叨着要劝他们两个别过去的道友们瞬间哑了声,没大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雪儿心道自己不能这么倒霉吧,定了定心神,向银面人问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修行不易,好自为之。”

银面人说完这话,也没有理会程雪儿和那些小道友们的脸上都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继续向着窄桥的另一头走过去。

乔挽月跟在银面人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前辈也挺坏的,他明明可以早些说的,偏偏要等到程雪儿在那些道友们眼前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后,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乔挽月并不怀疑银面人的这番话,她早就觉得银面人有些熟悉,如今他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了,而且到现在为止银面人都没有同她的这些道友们道明自己的身份,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根本找不到他,即便让这些道友们清楚了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那些道友们听了银面人的这番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判断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段轻舟,就宋致与这位程姑娘最为熟悉,他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道友们齐齐转头看向宋致,宋致没有说话,他抬眼看向程雪儿,只见程雪儿双颊通红,胸口不停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如果银面人说的是假的,她直接上前去揭穿不就好了。

而如果银面人说的是真的,那该生气的人也不是她这个骗子,可惜他的那个被她骗得团团转的段兄弟没有看到这场好戏。

宋致转念一想,也幸好他没看到,不然的话现在心里不一定要怎么难受了。

道友们再看程雪儿时心中尴尬,他们刚才还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将程雪儿给吹捧了一遍,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了,这个滋味不大好受。

然而看程雪儿站在那里都不尴尬,他们需要尴尬什么,有心直口快的道友直接来到程雪儿的面前,向程雪儿问道:“程姑娘,当年究竟是不是你将我们从霜天境中救出来的?”

程雪儿抿着唇,依旧沉默,但是这些道友们看着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道友带着被欺骗的恼怒道:“那你刚才还——”

程雪儿打断这位道友的质问,对他道:“我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是啊。”

道友张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在这里确实没有这样说过,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故意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是她救的人,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这么低级的手段,应当一眼就能看穿。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怀疑过还会有人来冒领这件事,而且还说的像模像样的,道友又问道:“既然你没有做这些,为什么你对霜天境阴阳坑会这么了解?”

程雪儿双唇紧闭,垂下眸子,看着脚下,一副消极抵抗的模样。

这些人也不好在这里逼供一个女子,但要是这么简单放过她也不是他们的性子,他们干脆先将程雪儿先囚禁在这里,等着段轻舟从下面的阴阳坑中出来再做决定。

毕竟程雪儿是段轻舟带进来的,从前听闻段轻舟跟她的关系好像还不大纯洁,估计也是受了她的蒙骗。

他们最多就是被骗得吹捧了程雪儿几句,段轻舟才是被坑得最惨的那个冤大头。

好惨。

这些道友们一想到有人上当受骗的时日比自己长,程度也比自己深,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有人向宋致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宋致想了想,既然那位银面人称是他当年救下了他们,那此行应当不会太过危险,他道:“我们也过去吧。”

有道友看了眼那窄桥,摇摇头:“我有点害怕,阴阳坑里太凶险了,就算真的是那位前辈救下了我们,谁能保证这次他还能救下我们?”

“修仙一途本就是与天相争,若是遇见一点危险就踌躇不前,那还修炼什么?”

这位道友说到这里,看着同伴的脸上均是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来,他话锋一转,“而且我来之前,已经跟父亲说好了,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回去,他会立刻去天辰宗去请天辰宗的那些长老们前来相助,如果还不行,可能会找天阙峰的那位尊上吧。”

“再说了,不是还有明月楼的少楼主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吗?”

直到这位道友提起明月楼的少楼主,他们才想起来随他们一同进入到霜天境中的还有个云朗,回头看看,却是连云朗的一根头发都没看到,有人问道:“那位少楼主呢?”

“不知道,刚才他也没跟我们一起进那灰松林。”

宋致觉得他们在这里啰啰嗦嗦的没完没了,等着他们商量好,黄花菜都要凉了,他出声道:“若是担心阴阳坑中凶险,便留在这里吧,我先过去看看了。”

他先一步踏上那座窄桥,正在犹豫的几位道友,见到宋致的动作,跟在他的后面,也踏过这座窄桥。

不久后,窄桥的这一侧就只剩下了程雪儿一个人,程雪儿被困在金钟里,动弹不得,本来是应该留两三个道友看守她的,结果几个人推卸了一番,谁也不愿意留下来,最后干脆一个也不留了。

宋致在临走前偷偷往程雪儿的身上放了点东西,程雪儿既然跟着他们来到霜天境,她必有所图,如果她能一直被困在钟里最好不过,要是她想要逃跑,他也能很快找到她。

她骗了他那个兄弟那么久,总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吧。

程雪儿对宋致的打算一无所知,在看不到这些修士的身影后,她立刻拿出各种逃命的法器,从金钟中跑了出来,现在不管他们阴阳坑中有什么目的,反正与她也没有关系。

可惜了,她仰头看向眼前这座高大的石碑,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把灵碑之心给拿到手?

走过窄桥之后,不远处就是那凶险异常的阴阳坑了,这里已经不见了段轻舟的身影,恐怕他已经跳了下去,而乔挽月与那银面人站在枯黄的染了白霜的草丛间,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致正要上前,与银面人打个招呼,却又被另一位同伴给拉住,既然程雪儿不是真的,如何能确定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一定是当初将他们从阴阳坑中救出来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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