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司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刚才明决就是用了一句夜晚风大,把那些修士全部送上路,现在他对这四个字有点恐惧,听乔挽月这么一说,那双腿就更软了。

不过好在乔挽月并不打算在他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有些问题明日她可以到城主府问问城主,也可以回去问明决。

乔挽月不再理会他,握住明决的手,对他说:“我们先回去吧。”

明决嗯了一声,随着乔挽月走出这条幽深的巷子,他的情绪看起来平稳了许多,当头顶的那轮月亮渐渐隐藏在乌云后,明决开口向乔挽月问道:“挽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乔挽月道:“薛芜长老让我们布置一个阵法,很容易的,我弄完就出来了。”

“那乔家的其他弟子呢?”

乔挽月回答说:“里面还有秦凡,我看他在阵法一术上也有些研究,留他在那里足够了。”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挽月微微皱着眉头,向明决问道,“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客栈?而且这条路能回客栈吗?”

明决低着头道:“我在城主府中多逗留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见天色已晚,便想着走小路快点回去,没想到遇上了这些人。”

乔挽月嗯了一声,继续问明决:“他们是怎么死的?”

明决道:“是有个银面人突然出现,杀了他们,然后就离开了。”

“银面人?”乔挽月当即就想到两次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位前辈,她向明决追问道,“是什么样的?”

明决就按着自己往日出现在乔挽月面前的模样向她描述了一番,反正都是自己,这也不算是对自己的娘子撒谎,明决心虚地把乔挽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乔挽月点点头,听明决的描述,确实是那位前辈没有错,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白云城中,又恰好将明决给救下,她欠那位前辈的是越来越多了,日后不知要怎么才能把这桩桩件件的人情给还上。

见乔挽月不说话,明决自我反省道:“是我不对,我如果早点回来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乔挽月觉得不见得,既然那些人是奔着明决来的,那么就算今天他们没有找到机会向明决出手,日后见他落了单了,也同样不会放过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弄清楚究竟是谁想要明决的性命,她当时应该留一个活口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太过危险,她来不及去思考,就先要了那人的性命。

“没关系,”乔挽月安抚地对明决笑笑,同他道,“你没事就好,他们在杀你之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明决想了想,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乔挽月一直注意着前路,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神情的变化,他对乔挽月说:“那些人说要让我积德行善。”

乔挽月:“……”

这都什么玩意儿?凶手对受害人说要积德行善?这个世道已经这般无理取闹了吗?

她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打算逼着明决去做佛修,所以才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明决顿了一下,“他们开始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想要我的性命,只是想给我个教训。”

这听起来同样挺莫名其妙的,乔挽月向明决问道:“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怎么可能呢?”明决笑着道,“我哪一日没跟你在一起?你见我什么时候得罪人了?”

这倒是,乔挽月点点头,明决向来与人为善,在玉京城的时候就算秦凡几次没事找事地过来挑衅他,他也没对秦凡做过什么,后来听说她打算把秦凡收作乔家的弟子,他还替秦凡高兴。

而到了白云城,明决就更不可能有得罪过人了,她琢磨了一会儿,向明决问道:“会不会是你从前在归一派得罪的人?”

明决道:“应该不会吧,归一派的人应该已经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那就奇了怪了。”乔挽月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会想要对明决下手,只能她自己想办法慢慢查了。

想到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乔挽月向明决问道:“对了,我给你的那些护身的法器呢?”

“还没来得及用。”明决说。

乔挽月对明决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保命要紧,刚才我要是不来,你能脱身吗?”

明决张了张唇,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挺无力的,最后只能对乔挽月说:“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的。”

乔挽月瞪了他一眼,保证有什么用呢?这世间的意外有这么多,谁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月亮从云层后面偷偷出来,月华千里,清风无限,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回到客栈以后,乔挽月把外衣脱下,随手挂在一边的架子上,然后转过身对明决说:“你把衣服脱了。”

明决有些惊讶地看着乔挽月,耳朵后面微微泛出一点红晕,然后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虽然从外表看明决似乎有些瘦弱,但是他的身材一直都是很好的。

一直这个词或许并不恰当,毕竟在成亲之前,乔挽月也没有见过明决不穿衣服的样子,而他们成亲的时候她已经想着各种办法帮明决补了一段时间。

乔挽月帮明决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才算彻底地放心,她叫小二送了桶热水上来,往里面加了些灵药,让明决多泡一会儿。

明决坐在浴桶里,垂眸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草药,心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等到夜深,明决熟睡以后,乔挽月穿上衣服,来到今天晚上出事的那条小巷子中,尸体依旧横陈在这里,她蹲下身,在他们身上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出与幕后之人相关的东西,乔挽月将他们的模样记下,才快速地回到了客栈中。

房间里的明决仍在熟睡,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乔挽月在他的身边躺下,闭着眼睛,却迟迟没有办法入眠,她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有些乔家弟子已经从三千玄境中出来了。

接下来还有一场试炼,为期在要个三五天,今天晚上发生这么一桩事,乔挽月却是不太敢留明决一个人在客栈中了,这样的话要么让明决住进城主府,要么就得让他跟自己一起试炼,而后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长夜将尽,程雪儿化成原型,从窗户中跳了出去,寻着那些人的气味,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巷子,因为这些气味中带着一丝血腥味,程雪儿以为这些人对明决下了狠手,然而她走近了才看到这一地的尸体,都不是明决的。

明决呢?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

程雪儿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件事的真相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她的预感向来都是很灵验的,犹豫良久,程雪儿终于从自己的灵物袋中,这是她从一处秘境中得到的宝贝,能够看清一个人死前看到的景象,程雪儿将这颗珠子放到领头那个修士的右眼上,珠子缓缓化开,一道浅色的光晕如同烟花盛放般在程雪儿的眼前。

程雪儿死死地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巴,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住,她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她看到是被所有人都当成小白脸的明决,杀死了这些修士,他出招极快,程雪儿也没有看清,那些人便已经死去。

她扶着墙壁,等自己的气息平稳了之后,才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明决根本不是众人以为的那样无能,相反还很厉害,而且他又讨厌秦凡,秦凡如果还待在乔挽月的身边,明决会不会伤害他?

她必须想个办法,揭穿明决的真面目,让他远离秦凡。

白君泽一大早上就收到属下的禀告,说在玉京城中的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七具尸体,白云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件,这一下死了好几个,可是件大事,白君泽立刻随着属下来到现场,死去的这七个他竟是都没有见过的。

死者是谁?凶手又是谁?

讲学大会结束后,乔挽月带着明决到了城主府中,与城主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城主这才知道这一桩事的始末,原本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城主最多也就是帮着乔挽月追究一下要害明决的幕后人是谁,可偏偏在这一天的晚上,有人往城主府丢了一封信件,在信上十分详细地描述了明决杀害那些修士的过程,与那些死者身上的伤口十分符合。

城主拿着信疑惑起来,明决不就是乔挽月身边的那个小夫君吗?众人皆知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能杀了这些人?这件事像个笑话。

城主特意去了白云客栈,见了明决一面,以他眼力和修为来看,明决确实是个普通人,根本不会是那些个恶徒的对手,可那个人在心中说的信誓旦旦,也不像作假。

城主一时间做不了决定,拿着那封信回了城主府与自己的这几位老朋友商量起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主要是担心明决真是伪装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想要对乔挽月不利。

薛芜看完信,把信传到另一位好友的手上,向城主问道:“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城主回答说:“都死了,而且是被一招毙命的,对方怕是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修为越高深的修士看到那些尸体上的伤口,才越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可怕之处。

“所以你怀疑是小乔家主的那位夫君动的手?”薛芜问他。

城主有些苦恼道:“也不是怀疑,只是有点担心,这信上的写的好像是他亲眼见到似的。”

“担心什么?反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死了就死了。”

城主道:“这话是没毛病,可如果那位明公子真的隐瞒自己的修为跟在小乔家主的身边,他图什么呢?”

薛芜问:“那个司空呢?当天晚上他不是也在场吗?他什么都没看到吗?”

城主叹气道:“我早就见过他了,一问三不知,不过在我提起明决的时候,他的表情确实是有些奇怪的,所以我才怀疑这件事真的与明决有些关系。”

药宗的长老是见过明决的,因为他往乔挽月的药炉里投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那时候将这个青年仔细看了看,印象格外深刻,现在听到他们怀疑明决是个隐藏起来的高手,立刻摇头道:“不可能。”

就不说他的经脉根骨了,就他跟乔挽月那股子黏糊劲儿,哪有一点高手应该有的样子。

“你确定吗?”城主问道。

药宗这位长老最怕人这么问他,本来是很确定的一件事,这么一问,他就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药宗长老的手里倒是有一颗让人吃了说真话的丹药,但是明决毕竟是乔挽月的夫君,得罪了可不好。

所以他们得尽量不露痕迹地去印证这件事,他们这些人里修为最高见识最广的便是天辰宗的文光长老了,应该让文光长老亲自去见见那明决,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来那明决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们想多了,毕竟有这种本事的人,也没必要这么藏着自己的身份。

众人商讨之后,觉得这是唯一可行之策了,他们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光长老,问他:“文光长老你觉得怎么样?”

文光长老对这种事无可无不可的,但听他们说了这么多,也不免对那个叫明决的年轻人有了些兴趣,便点点头,答应下来:“那明日的讲学大会结束后,让他来城主府,我亲自给他看看。”

“对了,文光,”城主叫他,“那个如果明日能确定明决只是个普通人,你顺便帮忙看一看他的经脉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早些恢复。”

文光长老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这几日他听着这些道友们的闲聊,对明决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只是念着这个青年的背影与他们尊上有个七八分的相似,若是真能将他的经脉给修复好,文光长老也想劝他上进些,别太在意那些儿女情长。

第33章

文光长老从城主这里离开以后,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因为明决这桩事,他忽然很想跟这些来参加讲学大会的小道友们说一说修炼之人对修炼应有的态度,以及帮他们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小道友们明白修行这一途并不好走,修炼和学习的时候都要做到心无旁骛,那些个情情爱爱,只会影响修士们修炼的速度,修士的寿命漫长,所以更应该懂得克制自己。

或许是受到了某种启发,今天晚上的文光长老思如泉涌,平日里一首五言绝句都要憋个一年半载的他,不多时便写了满满的三大页,为了增加他这篇文章的说服力,他在这篇文章中引用了不少他们尊上曾说过的话。

写完之后,文光长老将这篇文章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两遍,非常完美,想来那些小道友们听了以后,定然也会深受启发。

文光长老频频点头,将这篇文章夹到了书卷之中,准备等明日拿给自己的那几位好友去看看。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日的清晨,乔挽月带着乔家的弟子们来到白云城中央的那座小广场上,寻了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广场上已经来了不少的道友,他们都听说那天晚上明决被堵在巷子里差点被杀了的事,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白脸竟然也会被人暗害,是谁这么没有公德,竟然要对一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出手,实在是丢了他们修士的脸面,必须得严肃地谴责这个人。

不少八卦之人都想当日之事了解的更加详尽一些,可惜据他们所知,在场最后剩下的活口只有三个,除了他们不好意思直接上来询问的乔挽月和她的夫君明决,便只剩下一个司空了。

他们和城主一样,想着去司空的面前问问那天晚上的经过,然而司空那嘴巴紧的不行,不管他们问什么,他都摇着头,说不知道不了解,我没看到,从前这挺聪明的一个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古古怪怪。

难不成是他心里承受能力比较弱,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受到刺激,真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道友们同情关切的目光落在司空的身上,司空是有苦说不出,有话不敢说,往乔挽月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明决将脑袋靠在乔挽月的肩膀上,身上没有丝毫昨晚的那种肃杀之气,他赶紧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崩。

那天晚上明决究竟是怎么杀的那些个修士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回到家后还连续做了好几个的噩梦,都是他对旁人说了巷子里真相,他刚一说完人就嗝屁,所以醒来后司空暗暗地告诫自己,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他一定要守口如瓶,坚决不能将明决给暴露出来。

不然的话,明决会不会有事他不清楚,但自己肯定是要有事了,他可不想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身边的这些道友们还在纷纷议论着,他们还听说是一位大能从那些恶徒的手上将明决给救了下来,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大能,日后会不会出现在这小广场的中央,为他们讲学。

听着身边的道友们猜测那位大能究竟是什么身份,司空心里止不住冷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刚刚被你们叫做小白脸的明决。

愚蠢的道友们!不知道你们要何年何月才能知道这桩真相!

司空实在想不明白明决究竟为何要把自己装成一个软弱无能的普通人,任由其他人嘲笑,而他自己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司空忍不住抬头往明决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小包瓜子,正低头认真剥着,剥出来一颗,往乔挽月的嘴里喂一颗。

司空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现在他忍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却不能说出来,这大概就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惩罚吧。

司空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道友听到他的叹气声,连忙问他:“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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