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秦凡莫名其妙地看了程雪儿一眼,自己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跟这个奇怪的女人离开,要不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脑袋让门夹了,才会向自己提出这么奇怪的请求来,见了鬼了,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人。

秦凡摇摇头,对乔挽月说:“回家主,弟子并不认识这位程姑娘。”

乔挽月大概也料到秦凡会是这么个回答,他如今在乔家什么也不缺,完全没有需要离开的理由,乔挽月对程雪儿道:“程姑娘,你听到了,他并不认识你,大概也不想同你离开。”

程雪儿咬了咬唇,自己与秦凡确实是今日才见的面,他不相信自己也情有可原,一定是乔挽月对他做的太过分,让他对世间的女子都失去了信心。

“既然如此,诸位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事了吧?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乔挽月抱着药炉起身就要离开,程雪儿突然开口道:“乔家主,当日在霜天境里,若是没有段道友相助,你怕是不能完好无损地从霜天境中出来。”

乔挽月抬头,看了程雪儿一眼,又看了看段轻舟,她淡淡道:“欠段道友的,我早已经还了。”

程雪儿露出疑惑的表情,向乔挽月追问道:“不知乔家主是怎么还的?”

从秦凡来了就一直沉默的段轻舟在此时开了口,他道:“既然乔家主说已经还了,那便算作已经还了吧。”

乔挽月有些稀奇地看了段轻舟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开口,随后段轻舟又道:“只是乔家主,多年前我曾送给你一枚红色的坠子,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乔挽月想了想,段轻舟说的应该是前段时间明决在架子上翻找出来的那枚坠子,若是没有被明决找出来,她现在怕是要真忘了。

她点头道:“那枚坠子在玉京城中,待此次讲学大会结束,我回到乔家便派人给段道友送来。”

段轻舟半张着唇,他其实并不是想要向乔挽月索要那枚坠子,只是话已至此,他若是说自己不要,倒显得他莫名其妙了。

况且、况且……

“那枚坠子我带着,”明决突然开口,他不知从哪里把那坠子拿了出来,红色的坠子在他的手中显得格外晶莹可爱,他送到段轻舟的眼前,同他道,“段道友,给。”

段轻舟怔怔地看着躺在明决手中的玉坠,一时竟没有动作,直到宋致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儿来,将那玉坠从明决的手中拿了起来。

乔挽月拉着明决转身离开,下楼的时候乔挽月问他:“你什么时候把那坠子给拿了?”

明决低声道:“我本来是准备找个地方给扔了的。”

乔挽月:“……”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楼上的三位却听的一清二楚,宋致连忙转头看了身边的段轻舟一眼,生怕他气得直接抽过去。

段轻舟手中紧紧攥着从明决那里拿来的玉坠,他闭了闭眼睛,恍惚间好似看到玉京城漫天流火,乔挽月站在自己的身边,火光映着她发髻上的各色宝石闪闪发亮,她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了一笑,刹那间段轻舟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声将四周人潮的声音全部吞没。

段轻舟如今才回想起,原来他也曾对她有那样心动的时候。

可现在她对自己说,欠段道友的,我早已经还了。

霜天境中,自己奋力将她推离了阴阳坑,可是在后来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视而不见。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还的,既然她如此说,他便当她是还了,从此两不相欠。

第30章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秦凡跟在乔挽月与明决的后面,看着他们两个交握在一起的手,就莫名很想冲上去将他们给分开,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乔家弟子除非是他的脑袋进水了,才会做这种事,但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秦凡心里还有点憋。

见他们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不知说着什么样的悄悄话,秦凡开口问:“家主,那个程姑娘是什么人?”

乔挽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位程姑娘名叫程雪儿,她说与你是青梅竹马。”

“不可能,”秦凡摇了摇头,“我自幼在秦家长大,别说是什么程雪儿了,连个姓程的姑娘我都没见过。”

乔挽月嗯了一声,没有多问,至于程雪儿到底想要秦凡做什么,只要她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就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目的暴露。

不过乔挽月也有些好奇程雪儿是如何得知霜天境中的种种,她可以确定在雨中出现的白衣人绝不是她,但是不确定那白衣人与程雪儿是否有些关系。

当时如果只靠她与碑灵的交易,段轻舟他们想要从阴阳坑中出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白衣人确实是救了他们。

乔挽月等人回到了白云客栈中,乔家的弟子们见他们安全回来,纷纷舒了一口气,吓死他们了,刚才乔挽月传音过来让秦凡去对面街上的酒楼,他们还以为是要打架了。

酒楼里,明亮的灯光落在每个人的面庞上,宋致看着段轻舟握着那枚从明决手中拿回来的玉坠,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好半天都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宋致是越发地不明白段轻舟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便道:“那个,我也告辞了。”

段轻舟点了点头。

宋致走出门,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程雪儿,对她道:“对了,程姑娘想要的黑玉蛛丝,我们宋家暂时没有,但我会让人留心的。”

如果真是程雪儿在霜天境中救了他们,他们就算是欠下一桩因果,如果不能及时将这桩因果消解掉,对他们以后的修行也有影响。

宋致想起刚才在这里乔挽月的那句真的吗我不信,一时有些想笑,她的态度实在奇怪,就算她怀疑程雪儿的话,但态度也不该如此的果断,难道她还知道霜天境中的其他内情,宋致掩下这些思绪,待他有时间再去问问当日被困在霜天境阴阳坑中的其他好友。

程雪儿微微笑了起来,对宋致点点头说:“多谢宋道友了。”

宋致离开后,房间就只剩下了段轻舟与程雪儿两人了,程雪儿小心打量着段轻舟的神色,开口问道:“段公子,那我们……”

段轻舟回过神儿来,红色的坠子从他的手心里消失,他对程雪儿说:“我们也走吧。”

从退了与乔挽月的那桩亲事起,段轻舟就在想着该把那枚代表着自己心意的坠子从乔挽月那里要回来了,今日他拿到了这枚坠子,过去的那一段感情算是彻底结束,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颗被细细绳线勒紧的心脏越发的难受起来。

段轻舟先一步出了房间,程雪儿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秦凡,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至少从表面来看,他暂时在乔家过得应该不算太差。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一直在乔挽月的身边待着,这无异于是在一头恶虎的嘴边放了一只兔子,还有乔挽月那个叫明决的夫君,也曾在程雪儿的梦中出现过,梦里他好几次故意装柔弱陷害秦凡,秦凡太正直太单纯,在这个小白脸的手里吃了很多的苦。

程雪儿印象最深刻的是,梦里的秦凡在灭了乔家后,与众人庆祝,不醉不归,他喝醉酒后说起自己当年在乔家的经历,他说有一次乔挽月给他与明决一起交代了个任务,谁完成的好就能从乔挽月的手中得到一株灵药,那株灵药能让秦凡被废去的经脉尽快修复,所以秦凡拼了命地想要完成好这个任务,而明决整天只跟在他的身后,什么事也不做,最后这个任务自然是秦凡拿下的,结果他没想到,明决竟然会装病,于是乔挽月就把那株灵草全给明决了。

秦凡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手中的酒坛被他狠狠摔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说定要找到明决那个小白脸,让他吃些苦头。

可在梦中,他们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有人说他是跟乔挽月一起死在了乔家的那场大火中。

程雪儿心中一动,现在秦凡不够信任自己,她不能将他从乔挽月的手中救出来,但至少她可以想个办法,给明决点颜色看看,让秦凡从此在乔家少受点委屈。

她想通这一点后,脸上的笑容愈发自然了。

正好过一段时间这些弟子们要去秘境中试炼,明决作为一个普通人肯定是去不了的,趁着这个机会她要让明决知道有些人不是他能够随意欺负的。

月色朦胧,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动,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摇晃晃。

乔挽月将房间中的灯火熄灭,和明决在床上躺下,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纱,又穿过床前的珠帘,有些黯淡了,却也比这夜色亮了一些,乔挽月能够清楚地看到明决脸上的所有的表情,他浓密而卷翘睫羽下投出一点点浅浅的光影。

乔挽月像是受到引诱一般伸出手,刚落在他的眼睛上方,就被明决一把抓住,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不睡觉想做什么?”

乔挽月没有回答明决的问题,只是把手从明决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抱住他,对他说:“睡了睡了。”

明决笑着嗯了一声。

半夜醒来时,乔挽月睁开眼,见那放在桌子上的药炉竟然还在烧,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开始认真考虑起来需不需要往药炉里面添点水,总觉得这么一直烧下去情况有些不妙。

她将明决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小心移开,坐起身来,正要下床,在她身边熟睡的明决大概是被她的动作惊醒,问她:“怎么醒了?”

“药炉还在烧,”乔挽月对他解释说,“我下床去给熄了吧。”

明决往药炉里面加的东西太多了,估计也炼不出什么正经东西来。

明决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对她说:“没事,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该好了。”

乔挽月笑问道:“明天早上当早饭吃?”

明决:“……”

“好吧,信你一次。”乔挽月重新在床上躺下,不过为了防止药炉会炸开,她还是用法器在药炉的四周放了一道结界,然后才再次睡下。

等到乔挽月熟睡以后,明决伸出手,将一道灵力注入药炉之中,各色火焰在药炉中交缠在一起。

第二日清晨,房间中清冷的月光被和煦的阳光代替,乔挽月从床上的起身,走到桌前,如昨夜明决所说,药炉的火现在都已经熄灭了,乔挽月伸手将药炉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三颗棕色的丹药,她并非是丹修,所以只凭眼力看不出这丹药的品级。

这算是明决炼出来的,所以等明决从床上起来后,乔挽月向他问道:“这是什么丹?”

明决答道:“没有名字,能够使伤口快速愈合,我从前在书上看到的。”

不过明决没有说的是,那书是他自己写的。

乔挽月嗯了一声,把这三颗丹药全部塞到了明决的荷包里面。

随后她带着明决和其他乔家弟子向着白云城中央的广场走去,广场上的道友们正在小声议论着今日来给他们讲学是哪一位前辈,顺便还讨论了一下今年来这场讲学大会的究竟是天辰宗的哪一位长老。

乔挽月带着弟子们在昨日的地方坐下,她有些懒散地靠在明决的肩膀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纯金的簪子。

不久后,今天的为大家授课的讲师寄星君薛芜来到了广场的中心坐下,她是白云城的修士,无门无派,今日在这里主要是给大家讲一讲布阵之术,宋致带着他们宋家的弟子听得格外认真,他们宋家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只能学一点算一点了。

薛芜说了半天,有些口渴,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听有道友向她提问:“前辈刚才所说的玄天阵至少需要四个人一起发力才能勉强布置完成,但我记得三百多年前尊上在上野峰上困杀蛟龙的时候用的也是玄天阵,但那个时候上野峰上只有尊上一个人,我想问前辈,尊上当时用的什么办法?”

这位向薛芜提问的道友正是那天在城里叫住乔挽月要给她算卦的那一位,他姓司,单名一个空,好多道友初听旁人叫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复姓司空。

薛芜回答他道:“这件事我也思考过,但遗憾的是,我一直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若日后我有了什么进展,定会与大家分享。”

司空道友有些失望地坐下。

明决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乔挽月,完全没有将他们说的玄天阵放在心上。

自从昨日药宗的长老点出明决作为祸水的潜质后,薛芜在讲学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明决的方向看,她发现药宗那位长老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位确实不怎么用功,好像对自己讲的这些都不太感兴趣。

不过好在坐在他身边的小乔家主并不受他的干扰,大多数情况下都很用功,听得也很认真。

薛芜心中忍不住叹气,小乔家主的这位夫君难道就一直甘心做个普通人?怎么一点进取心都没有?就算乔挽月一辈子都卡在第二重境界,她的寿命也会比明决长许多,容颜也会比明决看起来年轻许多。

她以为这个叫明决的青年既然能够忽悠得乔家的小家主与他成亲,应该会是一个聪明人,可聪明人怎么能不为自己的未来多考虑一下呢?

薛芜收回目光,不过她得承认,小乔家主的眼光是极好的,她的这位夫君长得确实好看,在场有这么多的修真界里优秀的世家子弟,看模样看气质,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的。

真是稀奇。

一天的讲学结束后,薛芜回到城主府中,同几位好友说起哪些弟子在阵法一术上有些天赋,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回事又偏到了明决的身上,文光长老听着这些朋友八卦,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像他们尊上。

阵法一术与炼丹不同,需要的空间比较大,所以薛芜在讲了两日后,跟城主提了一下,想让弟子们去三千玄境里找个空旷点的地方试一试。

三千玄境的入口是城主府后面那一帘巨大的瀑布之后,与其他秘境不同,三千玄境中没有任何能用的灵草灵兽,一切所见皆为幻象,而这幻象又可以人为变换,故而用来给弟子们试炼是最合适不过的。

明决作为普通人自然是去不得的,不过这次小试炼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薛芜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让弟子们在她讲学后的傍晚进了秘境当中,反正以这些弟子现在的修为,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有事。

乔挽月临走的时候不放心明决,叮嘱了他好久:“我对阵法还算是有点研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很快出来,如果明天早上我没回来,你在客栈里觉得无聊,就多出去走走,不过出门的话别忘了带着灵石。”

明决点点头,一一应下来:“我知道的,挽月放心吧。”

乔挽月本想将明决送回白云客栈的,只是时间有些来不及,而且那位薛芜前辈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乔挽月怀疑如果自己向这位前辈提出送明决回客栈这个请求,她能把自己给臭骂一顿,她只能对明决挥挥手,依依不舍地带着乔家弟子们进入到三千玄境中。

等到乔挽月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瀑布之后,明决在城主府中与城主闲聊了两句,直到夜色沉沉,街道上人烟寥落,明决离开了城主府。

有几只小老鼠跟了自己好几天了,今晚趁着他娘子不在,正好该出手解决一下。

银白月色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狭小的巷子里,明决被拉长的影子映在地上,在他的身后,几个寻常打扮的修士从黑暗中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明天上夹子就不更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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