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色胆

顾璟浔都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这么发展,也傻眼了,但她很快找回自己的理智,第一反应是借机赖上去。

但,她看着惊蛰瞬间青白交参的脸色,顿时心生不忍。

瞧这吓得。

上次她醉酒按着人摸,都把人给吓跑了,这回她若再逮着机会得寸进尺,难保蛰哥哥不会再次逃掉。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做戏撩拨是为了叫他那纹丝不动的目光,注意到她的存在,叫他那磐石坚硬的心,留下属于她的裂纹。

可若总是这般似是而非,他又如何能发现,自己捧了一颗滚烫跳动的心给他。

顾璟浔往后挪开一点,对他轻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惊蛰的双手尚且举着,半天才猛然想起来放下,他羞愤欲死无地自容,以为这回定然要被顾璟浔赖上有口难辨,乍听见她的话,整个人一怔。

她怎么忽然这么通情达理了?

这与惊蛰想得完全不一样,虽叫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可却无缘无故生出一丝愧怍空落之感。

他俨然忘了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顾璟浔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许是方才的刺激有点大,青年半天都没缓劲儿,话都说不出来。

顾璟浔坐正了身体,仿佛不记得方才的尴尬,终于提起了正事,“你别给容越做侍卫了,他那人又笨又不省心,你不如给我做……”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卡住,叫蛰哥哥做她的侍卫,她觉得太委屈他了,可如果现在就说要蛰哥哥做她的驸马,肯定会遭到拒绝,指不定人又要跑。

但这一停顿,在惊蛰听来就变了味儿,他脸色又开始青青红红,跟上了调色盘似的,二十来年都没这么精彩过。

“我不做!”他冷怒低吼。

顾璟浔:“……”

“不做就不做,这么凶干嘛?”顾璟浔嘟囔。

搞得她跟那强迫小媳妇儿上花轿的恶霸一样。

片刻的时间,顾璟浔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你不愿意,我又不会逼你,不过,相思引你必须带着,之前的约定也不能变。”

她的视线落在贵妃榻间,惊蛰顺着看过去,那系着黑绳的玉球,不知何时掉到了软垫上。

惊蛰伸手拿起来,轻轻颔首,重新系在了脖子上,往领口塞进去,遮得严严实实的。

顾璟浔看他总算平静了些,抿嘴偷笑,将小桌上盛葡萄的银制托盘端到他面前,“还要吗?”

惊蛰木着一张脸摇头,顾璟浔便将东西放了回去,“也好,待会儿就到中饭时候了,蛰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旁边的人不吭声,坐在那里腰杆笔直,身体无意识紧绷,头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璟浔便没有再问,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守门的侍卫安排了几句,便又关上门回到榻上。

惊蛰始终抿着唇不出声,顾璟浔也不再逗他,只是靠着软枕盯着他瞧,怎么也看不够。

几日不见,顾璟浔也是想他想得紧,这会儿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他,心里一样满足。

惊蛰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坐在那里,干脆闭上眼。

他若不是还顶着一头黑发,就真跟那参禅诵经老僧入定的和尚没什么两样了。

顾璟浔忍不住笑出声,见蛰哥哥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她便笑得更大声了。

门外几个拎着食盒的侍女听见屋里的欢笑声,皆是心惊肉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待屋里的笑声停歇,领头的侍女才贴着房门唤道:“殿下可要用膳?”

顾璟浔坐直身体,道:“进来吧。”

门外的人这才敢推门进到屋中,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到圆桌上,皆垂着头,也不敢胡乱打量。

等布好了菜,顾璟浔便挥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房间中的侍女无声退下,房门被重新合上,顾璟浔走到惊蛰跟前,伸手去拽他的袖子,“蛰哥哥,吃饭啦。”

她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会儿软软甜甜地唤着,直叫人酥到骨子里。

惊蛰睁开眼起身,面前的姑娘正用化了糖水一般的眼神望着他,爱娇示好的模样分外可人。

只是那刻在骨子里的清贵,眸中潜藏的恣肆飞扬,叫她无论哪般作态,都让人无法生出亵辱轻视之心,反而觉得合该匍匐在她脚边,小心翼翼捧着她,叫她欢快。

惊蛰呼吸一沉,别开目光,自行走到圆桌旁坐下。

他若是拒绝陪她吃饭,又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招数,直到让他妥协为止。

顾璟浔见他这么好说话,心情自然明媚,欢欢喜喜地过去坐到他旁边。

桌上摆了有十几道菜,多是些偏甜口的,顾璟浔用小碗盛了松仁玉米端给惊蛰,托着腮示意他吃。

青年也不看她,也不说谢,面无表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顾璟浔便又继续拿着公筷给他夹菜。

蜜汁山药,龙井虾仁,金桔姜丝蜜……青年吃完,她立即添上,见桌上还有一道鹿肉,顾璟浔特意给他多夹了些。

惊蛰吃着吃着,终于觉察出来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咽下嘴里的酥酪,扭头看向旁边正给他盛汤的姑娘,“你怎么不吃?”

顾璟浔将那盛好鲜笋汤的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双手托腮,歪着头眉眼带笑,“因为……”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

“秀色可餐。”无广告网am~w~w.

惊蛰刚喝了小半口的汤差点没吐出去,偏头咳嗽起来,呛得不轻,脸都咳红了。

顾璟浔忙拿着帕子递过去,惊蛰也顾不得她是从哪儿掏出的,接了手帕捂住嘴,闷闷咳了一会儿,才总算顺下气儿来。

顾璟浔帮他又重新盛了一碗汤,双手端着,等他整理好看过来时,便做出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惊蛰一股子气恼还没冲上来,就跟那被水浇灭的柴火一样,滋滋啦啦响着,冒着大片的烟,可就是再也烧不起来,不一会儿连火星子都没了。

心口湿哒哒的,还留着火烧过后的余温,叫人羞愤又莫可奈何。

惊蛰不肯再喝她捧过来的汤,起身走到贵妃榻边,倒了小桌上的茶水饮尽。

微凉的清茶滑入喉咙,很快驱散胸腔中的濡燥之意。

顾璟浔见他过去饮茶,轻轻弯唇,端着那碗鲜笋汤自己喝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唤人将饭食撤下,等侍女们端来盥洗用具,便又喊惊蛰过来一起洗漱。

待洗漱完毕,侍女们退出房间,顾璟浔便又拉着惊蛰坐回贵妃榻上。

青年坐到了最边儿上,黑衣裹身,眼落寒星,面似冰玉无痕。

顾璟浔看着他这副冷肃模样,好似方才面红耳热赧颜汗下的那个人不是他。

她心里莫名发痒,便软趴趴地侧卧在贵妃榻上,一手支在脑后,双脚|交替蹬掉鞋袜,小心翼翼地将脚丫伸向那端坐如松竹的青年。

嫩生生的脚刚碰到他腰间的玄带,就被一只大掌捏住了脚腕。

少女细心娇养在金屋里,皮肤细腻白嫩,那手掌却因为常年握刀,净是些厚茧伤疤,粗糙不堪。

顾璟浔止不住战栗,不死心地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腰。

青年身体一僵,眉头打结,眼神淬了潭冰一样幽沉,捏着她的脚腕暗暗使力。

顾璟浔咝了一声,忙往外抽,却被惊蛰钳制得更紧了。

青年手心明明不算热,却莫名灼烧得人受不了,脚腕处越来越烫,越来越痛,顾璟浔疼得直呲牙,心尖颤巍巍摇摇欲坠,叫道:“蛰哥哥,我错了,疼,疼……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顾璟浔快要哭了,她觉得她要再不求饶,蛰哥哥真有可能一怒之下把她的脚给掰断。

屋外守门的侍卫,听见里头那娇不自胜的哭求声,默默地离远了些。

见她这回真的露出些害怕的情绪,惊蛰面无表情地放开手。

许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放过自己,顾璟浔都没来得及反应,脚丫一松,直接砸在青年腰腹与双腿之间。

极低的闷哼不可抑制地从喉间溢出,青年脸色铁青,看向顾璟浔的眼神都变了。

顾璟浔人也懵了,察觉到危险临近,身体先脑子一步反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缩回脚,滚到榻角护住自己的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惊蛰整个人都在抖,拳头握得咯吱响,脸色也跟着阴云密布杀气凛凛。

顾璟浔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一时被蛰哥哥的色相迷了窍,起了这样的贼心色胆。

瞧这羞怒交加的表情,跟要扒了她的皮似的。

青年死咬着牙,胸腔起伏,看着角落处瑟瑟发抖一脸要完的顾璟浔,鸦睫乱颤,强忍着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时,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顾璟浔放下抱着脑袋的手,一点一点挪到惊蛰身边,跟那试探危险的刺猬似的,时缩时进。

她并着膝坐在榻上,欲哭无泪:“我真不是故意的……”

惊蛰知道最后那一下的确不是她有心为之,可翻涌的火气,积羞成怒,叫他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他开口,声音都因方才勾起的火,烧得有些哑涩无力,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要回去。”

顾璟浔点头如捣蒜,知道蛰哥哥这会儿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也待不下了,她忙道:“回,这就回,我让人给你备马备车去。”

好歹这回不是直接跑掉。

“不必。”青年声音低沉,从榻上站起身,脚步比平时迟钝不少。

顾璟浔也赶忙下榻,鞋都顾不上穿,跑到他身边,小声希冀道:“你打我骂我怎么我都行,千万别生气,别不理我……”

她说着说着,睫上已经沾了泪珠。

她堂堂一朝长公主,身份尊贵,风光无两,便是当今圣上都舍不得有丝毫苛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在他面前,泪眼涟涟,小意央求。

惊蛰沉默,良久,磨着牙道:“我没……生气。”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顾璟浔也跟着出去,等走到楼梯口,青年下了几阶楼梯,忽然转过头。

身后的姑娘一直跟着,那双白嫩的脚还光着,踩在粗糙的木板上。

惊蛰眸色几变,冷声道:“回去。”

顾璟浔下楼梯的动作一顿,默默收回脚,看向站在楼梯上的青年,瘪着嘴不情不愿,“那我要看着你离开,再回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惊蛰没说什么,扭头快步下了楼梯,身形匆匆,没多时便消失在门口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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