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是封闭的，李源西接到杜未恒的电话，出来接他。
“海离呢？”杜未恒第一句话就问。
“当然是拍戏，这会儿是室内的打戏，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杜未恒点了下头，跟着他往里面走。
弯弯绕绕的走廊好一会儿，中途路过许多穿着难民的衣服，在旁边或休息或睡觉的群众演员。再加上这现场布置的逼真，恍惚间，杜未恒真的有一种置身于战争世界的感觉。
再往前走，是一个被高高围起来，却没有顶棚的室内布景。在层层人群之后，他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叮叮咣咣的声音。
李源西带着他往前走。人群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很快，杜未恒看到了身穿古装，手持利剑的海离。
她背对而站，身前的造型师正在帮她整理衣服。
导演拿着喇叭喊，“这场戏再来一遍，你俩的角度调一调，尽量把海离的脸露出来。还有摄像！多找几个机位，拍全身的，到时候剪辑出来的好看。”
“好！”好几个人异口同声。
海离和另一位演员面对面站着，利剑交叉。导演一声令下，两个人便开始了争斗。
一招一式，松弛有度，海离披散的长发随着转身而飞舞，看上去就像一场表演一样美轮美奂，让人移不开眼。
海离上前一步，一刺挑飞了那人的剑。那人连连后退，左躲右闪被逼到桌子旁。见无处可避，慌乱间，他回身拿了桌上的烛台往前扔。
正好砸在海离的肩膀上。
杜未恒心里一惊，忍不住向前迈了半步，被李源西及时按住了。再一看周围，大家竟然全都面色平静，熟视无睹。
他明显在海离脸上看到一丝痛楚，又随即隐忍下来，导演没有喊停。
又几个来回之后，对打的两人在窗边同时顿住，导演一声“好！”后，片场里的人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对方演员一脸歉意的拍了拍海离的肩膀，似乎说了一些道歉的话。海离笑着摇头，友好的也回拍了对方几下。
微笑还挂在脸上，她一转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杜未恒。
不知道是长相还是气度，他真的很显眼。
海离的微笑更加开怀了几分，丢掉正整理她头发的pinky，小跑着就过去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下班早？”
杜未恒也勉强扯上一丝笑容，顺了顺她发丝微乱的长发，说，“是啊，今天没什么事，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那你去休息室等我吧，我再拍完一场，就要回去换造型了。”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副导演拿着个小板子在场中心喊。
一时之间，人群再次动了起来，海离在被造型师拉走之前，还抓紧时间对着杜未恒笑了笑。
李源西紧接着过来，“下场还是打戏，你要是不忍心看还是去休息室等着吧。”
休息室就是上次海离凑合着住过一宿的地方，本来就没带几个工作人员，都在片场忙着，所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吃剩的盒饭还没收拾，一眼看去都没地方落脚，凌乱的就像出租屋一样。
“这…就是海离的休息室？”
“有点乱是吧，今天拍摄进度紧，没来得及收拾。”
杜未恒没再说什么，在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椅子上坐下。
“原来海离身上这伤都是这么来的。”他说。
“打戏嘛，受伤在所难免。”李源西在他旁边坐下，“其实，海离本来是可以用替身的，我也不是没劝过，但她非要自己演。”
杜未恒叹了口气，“她那个小倔脾气，谁劝都没有用。算了，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毕竟这是她的电影。”
“你…”
“嗯？”
“你也不对劲…”李源西欲言又止。
“什么啊？”
“刚才海离突然说，拍完这部电影就要离开，你刚才的那个样子好像是要满足她最后的心愿似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海离跟你说了啊…”
“怎么？她还真要走，要去哪儿？”
“嗯，确实要走，要去很远的地方，而且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杜未恒透过紧闭着的窗，看向外面，眼睛游离着没有焦点。
“你们俩别故弄玄虚行不行？说的好像海离得了什么绝症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似的。”
“绝症倒是没得，但也差不多。”
嗯，说白了，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到底什么意思啊？”
“说了你也不能信。”
“你说说试试啊，我倒想听听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李源西被这琵琶半遮面似的回答激起了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但不巧，偏偏这个时候，海离带着四个人，一窝蜂的进来了。
海离对着杜未恒甜甜一笑，坐在梳妆镜前，等着四个人中的三个围过来。一个负责摘发饰，一个负责换衣服，还有一个负责换妆容。
三个人站着把海离圈在中间，显得她人小小的。
助理翻看着本子，说，“下一场戏是坐着谈话的，都是近景，下半身的衣服应该拍不到。”
“是跟女二的对话么？”
“不是，是跟男二的，你们刚刚知道父母给你们订婚了的那场戏，台词挺多的呢…”她又往后翻了几页，“近景拍摄，到时候我给你拿个提示版也行。”
“没事，我都背好了。”海离笑了笑，学着老师的样子，“演员脑袋你没有台词，就跟士兵上战场没有枪一样。”
装模做样又得意洋洋的可爱样子把人都逗乐了，让劳累了一天的工作人员也放松了下来。
一会儿之后，下一个造型做好了，而距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李源西为了让杜未恒和海离独处，把剩下的几个人都支出去了。
这个造型不同与之前的盔甲硬朗，而是一袭粉粉嫩嫩的女装，衬得海离的小脸红润可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
杜未恒面对她，有一时的恍神。
他想着，两个月后，当海离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只可惜，他很快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