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消失?

夜风里好似带着盐分,把伤口吹得生疼。踉踉跄跄往前走,每一步都是煎熬。像是脚下踩着玻璃碎片的美人鱼,残破不堪却有一种绝美的意境。

远处天光渐亮,暖意层层铺在她晶莹雪白的身子上。

方才因为疼痛自顾不暇的景物由暗转明,更为清晰明朗了。细看四周,环山之路蜿蜒绵亘,一旁的汽车道偶尔有车经过。一开始害怕的心随着喧嚣声远离了。

汗珠像风吹落叶般散开,费神地想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然而记忆只停留在九岁那年。那是第一次她从这个身体里出现。似乎早就有预兆,召唤出这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只要每一次她想逃避,害怕面对现实,龟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她就出现了。

像街道上夜夜亮起的温馨灯光给予归宿,像指尖弹奏出的钢琴曲治愈心灵,像世界末日下的诺亚方舟救人于水火之中。

黑夜亮起来了。眼睛里有微光,是被她的小火柴点燃了。

“你会听见我的声音吗?”她自言自语道。意识有些模糊,心脏突突跳得慌了节奏,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或许之后会有更多次吧。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要不是因为有你,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度过呢。

“宝贝女儿,如果我跟爸爸离婚了,你会愿意跟谁呢?”妈妈把正在看《悲惨世界》的自己拉到怀里,小小的头勉强趴在肩头,安静了一会说:“妈妈,我不希望你们离婚。但你如果感觉不幸福的话,我支持你离开爸爸。”

妈妈不可思议地审视着只有九岁大的女儿,神情紧张接着解释起来:“我们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乖女儿,妈妈爱你。”说完用力地抱紧她,仿佛一松手就会消失。

她真的消失过,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啊。

可是她什么都知道。知道爸爸会打妈妈,每一次妈妈都偷偷躲起来哭。原本明艳的女人像街边随意丢弃的废旧报纸,揉搓一团皱在角落。这个女人舍弃了太多自由,又承受着巨大压力。岁月把她蹉跎得不像个人。

至少在这个家,她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有时还像个狗,任人打骂,听候发落。

珊雅屡屡跟着一起掉泪,这些眼泪见不得光,就如同身体里另一个自己见不得人一样。

体力不支倒在路边,残存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着……

渗血的伤口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钻心的痛。垂死蹒跚了一夜的路,这会已经到了极限。

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当她再转醒时,竟看到妈妈老泪纵横的脸。想起多年以前自己没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妈妈苦苦哀求的表情也是如此这般让人揪心。她知道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还是妈妈,这个女人占据了她人生的三分之二,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对她的爱只会随时间越加深厚。

看着妈妈粗糙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两人眼底满是温情地注视着彼此,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多余。沈言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们,这个男人是许明慧离婚后改嫁的。

在珊雅看来,沈言博表现得安静沉稳,虽然也会跟妈妈起冲突。但是每次过后他依旧对妈妈不打不骂,不离不弃,从这一点就足以比自己的亲生爸爸强上许多。

“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语气中带着惊讶。“是云儿打电话跟我说的。她说你受伤了,给了地址让我赶紧过去。”眼里满是心疼,不忍道。

珊雅突然激动大喊起来:“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她还有脸打给你啊?这个贱女人我要找她报仇!”

妈妈伸手安抚,摸着头示意她冷静下来。干咳两下表示叔叔还在场。母女俩用眼神斜了斜叔叔,他识趣地转身带上门。

目光缓缓地从妈妈脸上移向雪白的天花板,整个病房安静得都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珊雅心里很自责,面色惨白如纸,头顶上的输血袋滴滴注入管里,刺骨凉意。

“妈!帮我报仇!都是她害得!是她叫我生不如死啊!”抓狂似的猛烈敲击头部,伤口因为剧烈颤动而撕扯着。但精神上所受的摧残远远比身体上的痛楚要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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