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伏的三座荒山齐刷刷地被削平了山头, 雷鸣般的坍塌声响彻天地。
牧允之被剑击飞撞在了崩裂的山石之上,顺着山石滑下来,半跪在了地上。
他用剑勉强支撑住身体, 抬头看向面前那人。
失去了诀庇护, 他抬头的那刻, 暴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雨水的遮挡之中,他看见那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
这刻他恍想了两百年前。
两百年前,杜衡院演武,他冲动邀约那获得胜利的年道君, 最后惨败于那籍籍无名的年之手。
这是他年成名之后第次在个年岁比自己还小些的年手上败的这般惨烈。
毫无还手之力般。
那日也如今天这样,那人胜利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语毫无伏地说了句“承让”。
或许是错觉,也或许是真实,牧允之莫名那两个字中听出股轻慢来。
但那天属于牧允之的落败远不止于此。
在他落败之际,自己的未婚妻当众宣布要和自己退婚。
那时离他们履行婚约的时间不到三年。
他试图利益纠葛绑缚她,但自己的未婚妻只是说,“我不想要你了”。
他这辈子都未曾如此狼狈过,转过头,却看到说着“不想要他”的未婚妻对着那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年言晏晏。
今日, 仿佛那两百年前的事情重演般。
他再次落败于同个人之手, 当着兮兮的面, 败的更加狼狈,而打败他的那个人,口口声声称呼年朝夕为“未婚妻”。
兮兮并有反驳。
兮兮为什么不反驳?这切都是真的吗?她承认了那年是他未婚夫?
这个念头如毒蚁般啃食着他的心脏, 种名为嫉妒的情绪蔓延侵蚀。
他咳出了口血,抬头哑声问道:“你刚刚,为何叫兮兮未婚妻?”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 雁危行脸上出现了种嘲讽的神情,可他说的话却又显得那样理当。
他说:“为兮兮本该是我的未婚妻。”
“臭小子,谁本该是你的未婚妻!”
秦掷风突天而降,将身狼狈的宗恕甩到了地上。
名满天下的医仙此刻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涌动着什么般,仔细看去,肃是个个蛊虫。
秦掷风厌恶地皱了眉头,冷声道:“这般恶毒的用蛊之道,这样的人都能被叫做医仙了?”
宗恕像是听见这句话般,灰蒙蒙的视线死死地凝在了年朝夕身上。
此刻的年朝夕正半蹲在地上打量着那具木偶身体。
看了半天,她突拎这那具木偶身体走了过来。
宗恕眼看着她走过来,眼神热切了来,挣扎着爬了来。
秦掷风察觉到面前这人态度有异,回头,正好看到自家外甥女聘聘婷婷地走了过来。
秦掷风连忙道:“兮兮,你站在旁看着就行,别过来了,免得伤到你。”
她的舅舅对她的态度似乎是过于紧张了。
年朝夕就了,道:“关系的舅舅,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视线落在了宗恕身上。
秦掷风微微皱眉,但他还来得及说什么,自己身旁那个臭小子就顺势道:“舅舅不必太过担忧,我是兮兮未婚夫,我自可护着兮兮。”
这句话说还不如不说,秦掷风听得额头上青筋直冒。
但让他觉得最可怕的还不止于此,最可怕的是,这臭小子口个“未婚妻未婚夫”,兮兮那丫头脸上只浮现出丝无奈的意,居还未曾反驳。
这丫头真认了这臭小子为未婚夫了不成?
这哪里成!兮兮才这么大,要什么未婚夫!
而且……牧允之那个未婚夫刚成为前未婚夫,兮兮又刚刚复生,她哪里又来了个未婚夫?
难不成是这小子诓骗他外甥女的不成?
秦掷风的眼神猛凌厉了来。
此时年朝夕已经走了过来,将那木偶径直丢在宗恕身前,语平静地问道:“这幅身体,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木偶的长相和两百年前的她有五相似。
但年朝夕不可能真的就只拿它当个普通木偶看。
她的神魂被困在这具木偶之中时,看似笨拙,看似不好用,可这确实是具实实在在能容纳活人神魂的身体。
有些邪修死后夺舍活人身体都多半九死生,普通木偶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就能容纳活人神魂?
宗恕沉默片刻,突低低地了出声:“你活着,能有这样具身体可用,真好。”
年朝夕冷下了脸:“我问你这具身体是怎么来的!”
具勉强容纳她神魂还不能让她自如活动的身体都那么难得了,那她如今这具身体雁道君又是怎么来的?
她需要宗恕嘴里撬出这具木偶身体的来历,后推测自己这具身体让雁危行付出了什么。
宗恕沉默了片刻,却突摇头道:“我不会说的,我如今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将你复活,你既复生了,我便也什么遗憾的了,兮兮,你动手杀了我吧。”
年朝夕的看了他片刻。
随即她直接转头问道:“舅舅,雁道君,你们来看眼。”
秦掷风和雁危行对视了眼,同时去检查那具身体。
秦掷风只看了眼就皱了眉头:“蛊虫驱动?我说这木偶怎么保持的生机……不对,等等,普通蛊虫怎么可能直驱动生机……”
他穆转过了头,看着宗恕,脸『色』可怕:“活人练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让我外甥女为你的私欲背负这样的罪孽!”
年朝夕脸『色』大变!
她豁转头去看宗恕,宗恕却面无表情。
年朝夕脸『色』阴沉了下来。
活人练蛊驱动生机。
哪怕她对蛊术不了解,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宗恕真的只是为制作出具能容纳她神魂的身体便用活人练蛊,如真是这样的话……
这条条人命,让她如何承担!
“不是。”在她心绪不宁之际,雁危行突开口。
他声音平稳,莫名安抚了她的心神。
他冷静道:“兮兮,舅舅,你们仔细看下,这不是活人练蛊。”
年朝夕转头看过去。
此时雁危行已经动手拆了那木偶身体的条手臂,在他还准备往里拆的时候,那木偶的心脏处突鼓动,个什么东西闪电般的心脏钻到手臂,趁人不备便想逃出。
在那东西断臂中钻出来的刹那,雁危行猛伸手,两根手指夹住了那东西。
是只通体血红『色』的蛊虫。
年朝夕原本挺怕这种虫子的,但此刻为了确宗恕是不是拿了活人练蛊,强忍着不适走近了些。
雁危行看了两眼,淡淡道:“活人练蛊的话这蛊虫身上不可能有戾,但现在这蛊虫身上有驱动身体的生机,却有戾,应当不会是活人练蛊。”
秦掷风沉着脸看了过去,随即脸『色』又缓和了下来。
他安慰年朝夕:“兮兮别怕,不是活人练蛊,你放心,舅舅不会让你背负上这般罪孽的。”
年朝夕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正在此时,雁危行突拿着那条蛊虫走到了宗恕面前,冷冷问道:“有活人练蛊,你做了什么才弄到了如此丰沛的生?你对兮兮做了什么?”
宗恕淡淡道:“我只想让兮兮活而已,我不会对兮兮做什么,更不会让她背负上任何罪孽,我有杀任何个人,兮兮的灵魂,永远都只会是干干净净的。”
他说得平凡,但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年朝夕怒心。
她突走了过去,顾不得自己对虫子的厌恶,直接雁危行手中把抓过了那虫子,抬手掷在地上,脚将那蛊虫踩的稀烂。
宗恕的眼神猛凝。
了驱动生机的蛊虫,他制作的木偶,最终也只能是木偶而已。
年朝夕踩着那虫子又碾了碾,弯腰看着宗恕,神情冷道:“宗恕,对我说话之前,先把你那自我感动收收,我当年死不是为了你,活更不是为你,你做什么我也不稀罕,但你敢在这种龌龊事上打我的主意,我是真的让你觉得很好欺负吗?”
“我再问你句,你做了什么?那些生机是怎么来的?”
宗恕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而正在此时……
“阿弥陀佛。”声佛号突众人背后传来。
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
暴雨之中,佛子衣不染尘,双手合十站在众人身后。
来得……真巧。
片寂静之中,年朝夕突轻了声,淡淡道:“佛子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她此刻有了遮掩面容的琉璃珠,佛子却也不觉得惊讶。
他神情淡淡,双手合十冲年朝夕行了礼,淡淡道:“这里的动静这般大,贫僧只不过来看眼罢了。”
年朝夕:“那佛子如今看也看了,就可回去了。”
佛子闻言却又念了句佛号,问道:“这两位施主与诸位,可是有什么仇怨?”
年朝夕反问:“佛子要保他们。”
年朝夕问得直白,但佛子居也否认。
他只道:“明天便是接灵礼,接灵礼前,还请施主勿要在佛宗造下杀孽,诸位有什么恩怨,可否等到接灵礼后解决?”
人家怕接灵礼前大城之外出现流血事件影响明天的接灵礼,合情合理的样子。
年朝夕看了他半晌,突了,道:“那今日便佛子个面子。”
她拉着舅舅和雁危行,后退了步。
但她忘了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拉——拉不住。
两个人个冷着放杀,个干脆利落的直接拔剑。
佛子面『色』淡,只看着她。
年朝夕叹了口,低声道:“舅舅,雁道君,我们……长计议。”
她又用力拉了下。
两个人这才不情不愿的被她拉开。
佛子身后带了几个僧人,那些僧人见状上前,手忙脚『乱』的将那两个人扶了来。
宗恕走过她身边时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
牧允之却突问:“兮兮,雁危行……是你的未婚夫吗?”他要亲口问她。
年朝夕抬头看了他眼,说是,也说不是。
她只淡淡道:“牧允之,你应当知道,你不是我第个未婚夫。”
牧允之张了张嘴,说出话来。
年朝夕自顾自道:“我父亲为我下的第个未婚夫不是你。”
牧允之这才道:“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年朝夕了:“他死呢。”
她看向雁危行。
牧允之意识到什么,那瞬间如遭雷击。
战神当年为兮兮下的第个未婚夫……是雁危行。
那刻,牧允之突觉得自己十可。
他死死抓着未婚夫的身份不肯放,哪怕兮兮已经当众和他退婚了,他却仍觉得是那个雁危行占了他的位置。
他嫉妒、排斥、不甘。
可如今,兮兮亲口告诉他,雁危行才是她的第个未婚夫。
他根本死,他回来了。
倘若他回来的再早些,或许兮兮身边根本不可能出现他这个谓的未婚夫,他不可能顶着兮兮未婚夫的身份那么多年。
他为那个人顶替了他的位置,却想到,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牧允之被僧人扶着,失魂落魄地离开。
佛子冲他们行了礼,莫名了,也离开了。
秦掷风颇有些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人让那个和尚。”
年朝夕解释道:“这是佛宗的地盘啊,我们难不成还真能在接灵礼前杀人?况且……明天就是接灵礼,我感觉届时那佛子……可能会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着,她回过神来,道:“走吧,舅舅,你徒弟也在这里呢。”
秦掷风懵:“我还有徒弟?”
后他猛反应过来:“哦对,我是有徒弟的。”
年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