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烦人的和尚。

年朝夕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沈退的脉搏。

指腹下的脉搏缓缓地跳动着,虚弱, 但好歹还有口气在。

可也只是有口气在罢了。

他周身灵力紊『乱』, 利剑剖开了丹田, 顺着丹田剖开了经脉,丹田经脉重创之下,灵力根本不受控制,原本温顺的灵力现在时时刻刻都在伤害他自己。

丹田和经脉上的伤最难修复, 可想而知,这次之后哪怕沈退能活下来, 他的根基也伤了半,百年之内根本不可能恢复。

年朝夕松开了手,近距离看了他片刻,突然就为这个人感到悲哀。

沈退是她所见过的心『性』最复杂之人。

不是个好人,但没坏到底,一面为了权势地位可以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一面总在一些地坚持着莫名其妙的底线和风骨,让人捉『摸』不透。

他若做个普世义上的好人或是个众人眼中的坏人, 都不至于活成今天这样。

他若心存光明, 走光明正之道, 他和年朝夕就根本没有闹掰的机会,更甚者,他最开始就不会因为刻相交而认识年朝夕, 两个人的生命从此就是两条平行线。

或者他干脆一坏到底,年朝夕利用个彻彻底底再扬长而去,从此之后年朝夕的生死都和他无关, 他自然也不会因为所谓的愧疚而耿耿于怀两百年。

可偏偏他不见天日的心底仍尚有一束光在,做不成好人,也无法容忍自己彻底沉入黑暗。

于是便免不了心魔丛生,累人累己。

年朝夕便是那个累及的人。

所以她除了悲哀,也乎生不出其他类似于情的情绪来。

何必呢。

害了人,也害了自己。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拿沈退紧紧握在手中的妖脉。

可他虽然昏『迷』了,但握的却极紧,年朝夕除非强行掰开他的手指,不然根本就就拿不出来。

她看了片刻,突然开了口,音冷淡:“沈退,松手。”

昏『迷』了的沈退却像是本能的对这个音有反应一般,浑身下识地一颤,指尖微微颤抖。

年朝夕趁机将妖脉从他指拿了出来。

昏『迷』中的沈退仿佛也知道这妖脉对此刻的他而言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年朝夕拿走的那一刻手掌下识地抓握了一下,却勾住了年朝夕落下的袖摆。

随即他一顿,不知道识到了什么,从抓住那妖脉换成了紧紧抓住年朝夕的袖摆,像抓洪水中的救命稻草一般,紧到年朝夕根本撕扯不出来。

年朝夕见拽不开便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的剑,反手将沈退抓住的那半截袖摆割了下来,拿起那块妖脉起身。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痛到昏厥都一不吭的沈退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泪来。

……

走过小奈何,过了赤岩湖,便是四舍崖。

穿过崖底,另一边就是人族领地。

年朝夕站在四舍崖前,身后是法诀控制漂浮在半空中的沈退,身前是一块着“四舍崖”三个字的巨石碑。

石碑之后的崖底极其狭窄,光线暗到看不出多远,两岸崖壁耸立,抬头往上看,天空乎都割裂成了一线。

年朝夕想起前两个地的凶险,不由自主地想,这四舍崖中的四舍指的是什么?

她这个念头刚落下,雁危行就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微微抬手触碰着石碑上那三个字,淡淡道:“这四舍崖中有魔灵。”

年朝夕转头看向他。

雁危行微微思索的模样,缓缓道:“在我记忆中,那魔灵颇为贪得无厌。”

他毫不留情地说着这样的话,轻笑了一,道:“四舍四舍,想要过崖,身上需得有能这魔灵看得上的东西,愿舍弃那样东西给它,魔灵才会给过崖的资格,但若是来者身上没有一样东西能魔灵看中,那哪怕是困死在这里,魔灵都不会让出去。”

年朝夕心中一惊,直觉问道:“什么东西会魔灵看上。”

雁危行想了想,说:“有可能是金银珠宝、法器灵石、首饰衣裙。”

这些都只是外物,年朝夕直觉没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继续道:“但也有可能是一只手一条腿,或是一只眼睛,或是百年修为,要是运气不好一,直接人的灵根要过去也不是没可能的。”

“还有……”他顿了顿,缓缓道:“人之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些它都能拿走,而一旦它拿走,这些东西也会像其他东西一样,那魔灵若是不肯还,这辈子都将失去某一样情绪。”

某一刻,年朝夕心跳都停了下来。

其他东西都还好说,哪怕是灵根要走了,那不了也就是做一辈子凡人罢了。

可若是七情六欲哪怕要走了一样……

这个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年朝夕突然急躁了起来,急躁害怕,音甚至有些严厉地脱口问道:“雁道君!上次来的时候,它要走了什么东西!”

雁危行她问得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笑,道:“我不记得了,但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我还能再次出现在这里吗?”

年朝夕的脸『色』依旧难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情绪丝毫没有缓和的趋势。

雁危行很少见她如此严肃难看的脸『色』,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掩藏在深处的惊慌和害怕。

雁危行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

他迟疑道:“兮兮?”

还没年朝夕回应,他直接张开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任由她打量,随即安抚般的道:“看,我现在好好的,我像是舍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样子吗?”

年朝夕焦躁不安的情绪缓缓他安抚。

她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严肃道:“雁道君,这一次,它若是要的身外之物倒也罢了,但它若是要了其他东西,我们现在就转身离开,不了过了玄水河直接去魔族,天无绝人之路,可傻傻的什么七情六欲交了出去!”

然而他话音落下,雁危行却抬眼道:“这次我们什么都不用舍去。”

年朝夕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雁危行却冲她伸出手,道:“兮兮,的细剑给我用一下。”

年朝夕毫不犹豫的将细剑递给他。

雁危行一手握着细剑抬手甩了两下,另一只手却突然抱住了年朝夕将她按了自己怀里,年朝夕下识地想挣扎,他便淡淡道:“先动。”

下一刻,他猛然挥出了剑,血『色』的剑势吞吐,他们面前那着“四舍崖”的巨石碑斩了个粉碎。

碎石飞溅,雁危行将年朝夕紧紧护在怀中,周身撑起一个结界,那碎石连他们的衣角都没看到。

年朝夕不是肯乖乖听话的人,听见了动静立刻就要抬头去看。

雁危行这次却难得强硬的直接将她的脑袋按了下去,口中却哄道:“兮兮一会儿,还没完。”

他话音落下,他们面前那狭窄的崖缝之中黑『色』的雾气涌动,一瞬冲出了崖底,带起雁危行斩成碎屑的石碑直冲他们而去,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张牙舞爪的恐怖巨兽模样。

雁危行眼睛也不眨一下,任由那巨兽冲过来。

黑雾与碎石凝聚而成的巨兽直冲到他们面前,却突然不受控制般的停了下来。

雁危行与那巨兽之不过一剑的距离,他看着那巨兽徒劳无助的挣扎,眼睛都没眨一下,缓缓开口道:“赤岩湖中的魔灵,已经我杀了。”

那巨兽突然一顿。

雁危行轻笑道:“我知道只要赤岩湖不干涸他就还会孕育出来,但觉得我有没有办法彻底杀了他?”

黑雾微微翻涌了起来。

雁危行视若无睹,缓缓道:“要么现在打开四舍崖,要么,和赤岩湖一个下场。”

他按住年朝夕的脑袋,他的胸膛遮挡了年朝夕的视线,在她看不到的地,他用口型对面前的巨兽缓缓道:应知道,我说到便能做到。

那巨兽沉默良久,久到年朝夕开始挣扎了,边试图从他怀里钻出来边警惕道:“雁道君,我们是准备强闯了吗?现在要开打了吗?”

雁危行剑刃之上红『色』的剑势吞吐,警告般的指向巨兽。

那巨兽僵持了片刻,不甘不愿的退回了四舍崖中。

下一刻,那乎不容许人通过的狭窄崖缝缓缓打开,四舍崖中浓重的黑雾退避一般缓缓退了出去。

雁危行笑了笑,这才松开了年朝夕。

年朝夕也不知道是窒息还是羞恼,整张脸都红了,口喘着粗气,有心想说雁危行两句,但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顿时转过身警惕地看着身后的四舍崖。

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但入目所及之处,却是缓缓冲他们敞开了的四舍崖。

她微微睁了眼睛。

她身旁,雁危行笑道:“暂时不用打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以理服人了。”

年朝夕:……

……

自两百年前,小战神年朝夕与时的魔尊归于尽之后,魔族『乱』了整整五十年。

魔族与人族的交界处,那凶险无比的玄水河也留下了无数尸骨。

四舍崖之外便是禅门之首佛宗的所在之地,佛宗镇守人魔两族的交接之处近千年,担负了镇压之职,也阻止了无数妄图闯魔族领地的人族修士。

特是在那魔族混『乱』的五十年中。

然而自从魔族新任魔尊上位之后,玄水河一带成了魔族禁地,新魔尊约束着魔族修士不得踏出魔族领地、不得无故侵占人族,新魔尊说一不二,年上位时的铁血手段骇的整个魔族无人不应。

于是妄图闯玄水河的人修和魔修都少了不少,佛宗支撑了五十年后倒终于轻松了下来。

在那五十年里,四舍崖上时时需要修为高深的佛修日夜不停的巡逻守,而如今,倒只有一个还不到人腰高的光头小和尚拿着扫帚扫落叶。

小和尚谨记自己师尊的话,扫落叶也只远远的在离崖边很远的地扫,从不靠近崖边,因为师尊曾说过,他若是一不小心掉了崖里,连师尊他老人家都没办法他捞回来,他只能在崖底从小和尚呆成老和尚。

他扫到肚子都饿了,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师兄做的素斋,忍不住砸了咂嘴,道:“若是我回去之后师兄还能给我留着素斋就好了。”

话音落下,突然听得一个女施主的音好奇道:“素斋?什么素斋?好吃吗?咦?这四舍崖外居然还有个禅门吗?”

小和尚这突如其来的音骇的整个人一抖,立刻转身寻着音看了过去。

只见才还空空『荡』『荡』的四舍崖上突然多出来三个人来,为首的女施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但她虽然笑着,脸颊一侧却带着血,显得有些可怕。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没有那女施主『迷』『惑』,敏锐的看到了那笑亲切的女施主身上沾血的衣服。

他忍不住一抖。

更可怕的是在那笑眯眯的女施主身边,还有一个男施主。

他提着沾血的剑,在小和尚看过去的时候敏锐的看了过来,眼神冷厉可怕。

而且两个人身后还躺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男施主,小和尚能看到那男施主身上密密麻麻的剑伤。

小和尚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玄衣男施主染血的剑上。

这……

小和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施主没有察觉,依旧兴致勃勃道:“是个佛门啊,但不知道是哪处佛门,小和尚,们宗门叫什么名字啊?”

这句话落在小和尚耳边无异于在说他们要对他宗门动手了。

偏偏这时候那男施主也看了过来,冷漠的眼神带着询问,可落在小和尚眼里就不是询问,而是在威胁。

小和尚绷不住了,扔了扫帚转头就跑,边跑边哭喊道:“师尊师叔师兄!们快来啊!伽焚遇到鬼了……不对!伽焚遇到魔了!”

那小和尚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的,转瞬就跑得没影了,让误解了的两个人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年朝夕:“……”

雁危行:“……”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费解道:“我长得很吓人吗?是鬼是魔的?”

雁危行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红唇白肤,美的夺人心魄。

他立刻道:“那小和尚眼神不好吧。”

年朝夕不甘不愿的了头。

随即她问道:“知道这是哪个禅门吗?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雁危行皱了皱眉头:“不记得了,但是……”

他顿了顿,费解道:“我隐约记得我在这里碰见过一个特烦人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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