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溅血夺情空相顾

老罗一旁冷眼见杨朝客只占得个先手,打斗之间却是并未能占了便宜去,反倒是秦正杰内力精纯,一柄长剑使得风雨不透,明显是在杨朝客之上。当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也不及与杨朝客打招呼,直朝秦正杰攻去。

杨朝客见老罗上来援手,也不言语,只嘿嘿一笑,出手越发狠辣。杨、罗二人合力,情势陡然逆转,对秦正杰十分不利。

另一边的灰衣人个个身法奇快,招招皆是夺命的杀手,而逸阳、暮宇二人一心要护着昏迷不醒的风儿,却是出手颇多顾忌,又被分别围住,不得兵合一处、相互照应,转瞬之间招架了三、四十招,便逐渐现出败势,只得且战且退。

正危急间,忽然三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闪电一般直杀入当场,分朝三个战团而去。尤其是直袭秦、杨二人的那一条黑影,迅捷无匹,瞬间只听得“当”地一声,一柄长剑荡开折扇,杨朝客登时被震得退后两步,还不待他站稳,那黑影手持的长剑抖开一道凌厉的剑花,直向他双目哽嗓三处同时攻去。杨朝客矮身也避不得,只得用折扇拼力一拨,不料想那看似迅疾攻来的长剑竟全是虚招,瞬间陡然翻转,趁势缠着杨朝客的手腕一兜,剑尖已然是逼在了杨朝客的胸口。

老罗刚要上前,杨朝客胸口前的长剑便也朝前微微一送,剑尖锋利无比,刺破那点缀了盘金绣的前襟之后,锦袍上便缓缓渗出一点殷红的鲜血。老罗大惊,急道:“不要伤害杨大人!”

直至此时,众人才看清这黑影乃是一名身着黑衣的老者,正是庄可为。

庄可为须发皆白,长身瘦削,尤其那一双冷森森的眸子,凛凛然目光扫去,自有一番威严。此时冷声道:“都给我住手。”老罗赶忙急道:“都住手,不要伤害杨大人!”灰衣人立时便停止了进攻,只仍旧将江、许二人围在当中。www.)

众人都看向庄可为和杨朝客。

杨朝客虽受制,反倒甚是洒脱,一甩手将折扇抛在地上,之后满不在乎地笑道:“庄老头,我既然是落在你手,生死由你,要杀要剐你们动手就是,只别讲一通大道理来恶心我就是了。那些什么‘十几年前看在林芳伊的面上饶我不死’的话,你这位掌门徒孙见我一回说一回,着实是絮叨得可厌。我敬重你不是个假道学,死在你手上我也认了。我只是奇怪,我杨家的女儿就那么好?非得要你老人家都出手来帮你掌门徒孙抢了去?”

秦正杰怒道:“杨朝客你少东拉西扯——我此来是要接我徒弟回山,哪个要是亏待了我门下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也绝不能坐视不理。”

杨朝客故意打个哈哈,脸上现出些不屑的神情:“我这女儿自幼流落在外,才六岁就给你骗入门下,那个时候她能懂得什么?没我这做爹爹的首肯,她给你胡乱磕个头就能算是拜入你门下?她早就与我说并不想再与你这个所谓的‘师父’相见,你倒还追到我府上非要上赶着做我女儿的师父,你说你图个什么?”

秦正杰也不再理会杨朝客,只朝庄可为道:“庄太师叔,我今日是一定要带了风儿回九离山的。这孩子如今给折磨得不成样子,我断断是不放心将她再留在此处。”

杨朝客“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这许多年来,秦掌门难不成只是痴长了一大把年岁?其他可真是毫无长进,仍旧是只会朝师父、师叔、太师叔求救。”

秦正杰仍旧是只做没听见杨朝客的刻薄言语,仍旧对庄可为道:“风儿如今的情形,太师叔看一眼只怕就已然能够明白,若是还将她留在此处,只怕这孩子的性命便保不住了。我此番是断断不会让风儿再有些许闪失。”

庄可为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盯在秦正杰脸上,半晌,重重“嗨”了一声,再看了一眼秦正杰,方朝杨朝客道:“我今日将这女娃子带回山上去,你也就算了罢。”

杨朝客一皱眉,收起了方才那一幅嘻嘻哈哈的神情,正色道:“恕难从命!她是我杨家的女儿,死也得死在我杨家。”

秦正杰上前一步:“杨朝客,芳伊当年已然是被你逼走,至今生死不知,你冤枉她清白也就罢了,芳伊就留给你就这一点点骨血,你也不肯放过她的性命么?”

“是我要冤枉芳伊的清白?”杨朝客一双桃花眼中目光冷冷,直视秦正杰,寸步不让:“当年你明里做足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暗地里却三番两次投书,勾引芳伊在外幽会,若非如此,我和芳伊如何会起了嫌隙?如今又要来夺我女儿,天理何在?!”

秦正杰怒极,一声冷笑:“血口喷人,无耻之尤!我和芳伊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何来勾引?你竟然还敢问天理何在,这世上若是当真有天理,怎会容得你这等薄情寡义辜负芳伊、无情无义血洗师门的败类存于天地之间?”

“哈哈,你既这么说,那我如今尚能存于天地之间,还做了这青州知府,倒说明还有些天理。”杨朝客见秦正杰气得脸色发白,心下反倒觉得解气,故意满不在乎地一笑,口气里又带出几分无赖:“我的命就摆在这里,你要就过来拿去,反正我的女儿你是休想抢走——她身子里既是流着我杨家的血脉,秦掌门可有逆天的本事,将她血脉都换作你姓秦的?”

庄可为见越发掺杂不清,也有些不耐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都住口!这娃子是谁的血脉我管不着,今日我就要带了她走,杨朝客,我劝你一句,今日你拦不住,不要逼我出手——你如今是官家,就这么丢了性命想必也亏得很。”说罢,手中的长剑剑尖又略略进了两分。

杨朝客不敢躲避,给胸口刺破皮肉的疼痛逼得微微缩了缩身子,略一沉吟,笑道:“好好好,我答应,玉儿今日就给你们带走——只不过,你们也莫要忘了,她如今已然是快十四岁,她过了及笄之年便可以嫁人的,在这之前诸般定亲之事可是要爹娘做主,哼哼,你既不能更改了她的血脉,就是留她在身边几日又有何用?我还就不信你能将她扣在山上一辈子!”

秦正杰也再不理会他,左手将长剑反持在身后,朝庄可为道:“多谢太师叔。”

庄可为冷眼扫了一遍众人,方冷声道:“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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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恍惚中觉出身子在不住的颠簸之中,又迷迷糊糊地过了好一阵,方终于清醒过来。

攒了攒力气,睁开眼,发觉自己是趴伏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中,身下虽垫了厚厚的棉被,可我身后的伤口还是因着颠簸,不住地疼痛。这些日子下来,我已然习惯了忍疼不发一声,只挣扎着扭过头想看看周遭情形,却见眼前出现大师哥俊朗的面容,他轻声问我:“风儿,可好些?”

我痴痴地想:原来我并没有醒来,此时一定还是在梦中……我愣柯柯地瞧着眼前的大师哥,盼望着还能再梦见其他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只怕自己一动就会醒转过来,就又见不到这些朝思暮想却又不敢想的亲人。

突然,有人一把搂住我:“风儿,你可醒了。”分明便是我日思夜想的宇哥!

那人碰疼了我身上的伤处,这痛楚让我也明白了此时并非梦境,想了想,我惴惴地伸出手,怯怯碰了一下宇哥的脸颊,触手间,指尖传来的温热让我身子一阵颤抖,呼吸都急促了,胸口中气血骤然翻涌,喉中一甜,呕出一口鲜血,也顾不得宇哥搂着我急道:“血……这怎么……”我拼了命地扑进他怀里,用尽全力地痛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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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阳坐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风儿和暮宇相拥大哭,不胜尴尬。

风儿只顾哭得天昏地暗,死死搂了暮宇的脖子,边哭边诉:“……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我怕得很……我早也想、晚也想、梦里也想……我不要你死,我一个人孤单……”

暮宇紧紧搂着风儿,也哭道:“咱们再不分开……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

逸阳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阴沉沉的午后,风儿搂着自己的腰哭着:“我不要大师哥死……我也舍不得大师哥……”

逸阳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发疼,一颗心给冥冥中的一只大手揉捏得几乎要粉碎,只想逃出这狭小的车厢才好。

正低了头思忖,忽听风儿抽抽嗒嗒地唤了声“大师哥”。逸阳忙抬起头,见风儿仍旧是一手搂着暮宇,伸出另一只苍白的小手向逸阳道:“大师哥……风儿是给人抓去的,那日原本是要按时辰回去……”逸阳从未见过风儿消瘦虚弱至此,见她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时全顾不得旁的,只觉得心疼,还是心疼。一把握住风儿伸过来的小手,只觉得那手枯瘦冰凉,全不似先前记忆中的模样,喉头也有些哽咽:“回来就好了……风儿快不哭了,没事了。”从袖口里拿了帕子给风儿细细擦去嘴角的血痕,眉头却并不得舒展。

风儿哭道:“我总算熬到今日,若是能死在山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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