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54、打扫厕所
我顿时觉得寺庙里阴风阵阵，冻得两排牙齿不停咬合。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王震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笑容表情，更加成熟。
“我、我……”
“结巴什么，有话就说啊。”
“王震，你真的、还在？”
“难道我是假的？”说罢，他冲我抠下了左眼睑。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做的鬼脸，必然是他了。
我心里只觉得非常难过，然而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智法书记揉着眼睛，从内殿走了出来。
只见王震笑嘻嘻的一跃而起，坐在他肩膀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好不惬意。
智法书记双眼微睁、半梦半醒，并不知道鬼魂坐在自己身上。
究竟说、还是不说？
只见智法书记转身朝内殿走去，我清楚的看到，王震断了的脖子上，几乎布满了乌青，擦破的皮，血污遍布。
我没有说破，毕竟佛门圣地，若是闹了鬼魂，以智法书记的法力，动动小手指，王震的魂魄只怕也是灰飞烟灭了。
“你看我的发型，好看吗？”说罢，他忽然将头后仰，断了的脖子，让脑袋看来犹如倒挂在背后，钟摆般左右晃荡起来，看的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手脚都不知放哪才好。
“你有没有告诉老杨，来我这儿了？”
从没听人以“老杨”称呼老爸，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我说您找我有事儿，老爸让我一定把事儿做好。”
“你肯定没问题。”
内殿，是一处刚刚建成的禅房，雪白的墙壁上没有一丝灰尘，只见紫檀木的书桌上，摆着一份合同，就等我签字了。
也没啥讨价还价的必要，我甚至没看合同，直接签了姓名。
一式两份的合同，他给了我一份，道：“需要清理的区域就在后面，我带你去看看。”
只见王震轻轻一跃，犹如纸片忽忽悠悠飘落在我面前，道：“你可千万小心，这活儿最好还是别应的好。”
我心说：签合同时你不说，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智法书记打开禅房后门，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庭院，走入其中，只见假山、花圃、池塘、亭台无一不有，却仍有大片土田尚未开工。
“这处寺院是新开工的，准备修建藏经阁和功德苑，所以急等着清理五谷之所。”
穿过庭院，我们停在一座颇为陈旧的砖房前，然而，从外观看，这就是一处常见瓦房，并非“公厕造型”，且内里也没有“震撼人心”的气味传出。
“进去看看？”智法书记道。
王震跳到我面前，一脸诡笑道：“可千万别进去，否则，肯定出不来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鬼魂说的话，于是推开木门。
随着“嘎嘎”声响，门开半边，一股霉味顿时从门缝中钻了出来，熏得我连打几个喷嚏。
虽然也是坐北朝南、有窗户的房子，但屋内光线十分阴暗，满是灰尘蛛网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黑漆漆的长桌，桌腿四面，浮雕着奇怪的符箓图形。
长桌桌面堆满了腐败成黑色的各类食物，能看出一些肉骨头、果核，腐烂的汁液顺着桌边往下流淌。
奇怪之处在于，虽然堆满了腐烂变质的食物，屋里并没有腐臭气味，只有一股青草被割断后散发出的青气。
“这可不是厕所？”我问。
“厕所在后面。”智法书记指着屋子北角，一处黑黝黝的入口道。
“这可是鬼屋，你千万别进去。”王震边做鬼脸边道。
我被他惹的心浮气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智法书记问。
“我先收拾这些脏东西？”
“不需要，你的任务就是打扫厕所。”
说罢，将门边摆着木桶和一个大拖把推到我面前。
没辙，只能进屋子，只见王震在我身前跳来跳去唱道：“一个人被送进鬼窟喽，他就要被鬼吞吃喽。”
我轻声道：“如果你还是记恨我，怎么做才能平息你的愤怒？”
“我不恨你，我只是嫉妒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虽然长得不咋地，可好歹长大了，而我，永远不知道自己成年后的模样。”话说到这儿，已是语带愤怒。
我也不知如何回他，只能低着头赶紧冲进厕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间厕所竟然比“正厅”整洁的多。
厕所地面，是用一块巨大的褐色石块铺就，石块东北角，生长着一颗歪歪扭扭的老槐树，槐树树身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清水自树洞流出，流淌在石块表面，将整块石头冲刷的干干净净。
厕所里没有丝毫污秽，只是气候过于潮湿，长满了霉斑与青苔。
我糊涂了，此地不但没有任何构成厕所的零部件、而且引入了清水二十四小时不停冲刷，躺在上面洗澡都没问题，有必要花钱清理？
王震小心翼翼靠着石台边缘一动不动，似乎是怕沾湿了鞋子，我正打算接点泉水，树洞口喷出的水源晃了几下，断流了。
我也不知道该弄些什么，便用拖把清理墙壁上的霉斑青苔，然而没有水冲洗，很难彻底弄干净，于是我拎着木桶，打算去屋外弄些水来。
这时我才发现，门被锁上了。
喊了几声，智法书记并未回答，应该是走开了，这让我有点不安了，他为什么要将我锁在这间屋里？
“怕了吧，我早就说了，你不该进来。”王震一跃而上满是污秽的桌子，笑嘻嘻对我道。
佛门净地，断然不至于害人，估计是智法书记把我给忘了，等一会儿，他肯定能想起来，而且，实在不行我可以破窗而出，这间屋子的窗户都是纸糊的。
堂屋实在太脏了，我宁愿去“厕所”待着，只见王震还是小心翼翼，不与石块上的清水接触。
我好奇的道：“你不嫌脓水，却嫌清水？”
“你是人、我是鬼，肯定不一样了。”话虽如此，他却露出一丝促狭的笑。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他：“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山上待着？”
“当然，我是死在山脚下的，不来这儿，能去哪儿？”
“你就……”我犹豫了很久，才道：“没有想过，投胎为人吗？”
“投胎为人？”王震咯咯笑了起来，稚嫩的童音，却让我心里一阵阵发虚。
“罪犯未曾伏诛，我如何甘心离开？”说话时，他表情忽然变的狰狞，下巴直接落到胸口，露出黑黝黝的嗓子眼，似乎要将我吞噬进去。
我并非有多害怕，但确实亏心，只能默不作声呆立一边。
正自坐立不安时，就听屋外一阵门栓响动，我暗中松了口气，终于能离开了。
走到客厅，却见大门依旧紧闭，屋里却多了一名身着绸衫的壮汉，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桌边的凳子上，大口吃喝起来。
满桌腐烂的食物，他恍若未见，吃的是狼吞虎咽，我觉得恶心到了极点，正要提醒他，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位壮汉，只怕又是一具鬼魂了。
他“吃”了一大气，肚子越来越鼓，等他吃完后，肚子已如孕妇般大小，用力打了个饱嗝道：“好饱、好饱。”继而起身，朝我走来。
我正要避让，他却速度极快，穿透我的身体，走入“厕所”中。
我倒想看看，鬼魂如何行“五谷轮回之术”，便跟了进去，然而，厕所里空空如也。
这时树洞里水流而出，我赶紧领拎桶上前取水，然而水流片刻后，我隐隐觉得不对，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壮汉正蹲在树梢上，扯着脖子呕吐。
这、便是“清水”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