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面人屠

纪姓人身中飞石向前扑倒,萧兆二人施展“八步赶蟾”功夫,纵身来到纪姓人身边。

——“死了?”萧赟正疑惑间,兆沛“砰”一脚把纪姓人踢的翻转过来。

二人看着他嘴角流出殷红鲜血的样子,像是真的已经嗝屁了。

兆沛伸手去探纪姓人的鼻息,接着又摸了摸他的胸膛。然后冲萧赟点了点头,示意还有心跳。

“咦?”兆沛心中暗自疑惑。

因为他看到有一块长方形金牌从纪姓人怀中滑出,露了一半在外面。

他连忙弯下腰,伸手想把它拽出来。

在拽的过程中,忽然他的动作停止住了。

——“怎么了?”萧赟问。

兆沛眉毛一挑,左手指了指纪姓人锦衣的内衬。

萧赟不解的看着他,兆沛示意让他走到近前。目光所及,只见纪姓人的华服里,有一件灰白色的内衬正穿在他的身上。

萧赟蹲下,用手来摸纪姓人的内衬。触手之处,手感厚重、细滑、柔软,却又韧劲十足。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内衬,而是一件甲胄。

此甲非丝非缕,非金非铁,却是件不可多得的护体神铠。

“乌金甲!”萧赟惊叹道。

兆沛听罢把头一歪,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宝甲救了这小子!不知他什么来历,竟有这么一件稀世奇宝!”萧赟奇道。

兆沛紧抿双唇,缓缓的站起来,他眼珠不停的转动,若有所思。

蓦地,他想起了手中握着的金牌,连忙拿起来仔细端看。但见纯金打造的金牌上四周祥云环绕,中间雕刻着飞鱼的标志,还有一把小巧的绣春刀,图虽点微,但是精致绝伦,散发着灼灼的奢华艺术之气。金牌雕刻巧夺天工,非常的精美。牌子上各种纹饰刻画的栩栩如生,而且上面还镌刻着一行字。

兆沛禁不住啧啧称赞,连连点头。

萧赟也好奇的把头凑了过来。

这时,二人看清了金牌上镌刻的字。

上面赫然写着“大明锦衣卫指挥使纪”!

“额?!”萧赟惊愕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萧兆二人对视了有五秒钟,萧赟伸手把金牌从兆沛手中拿过来,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把金牌揣进自己的怀里。兆沛疑惑的眨着眼睛,像是在询问萧赟为什么这样做。

萧赟打了个手势,示意兆沛不要说话,先暂且在这里等他一下。

聒噪的蝉鸣响彻树林,袭人的热浪席卷埃尘。在绿意盎然的巨樟下,在天火滚炽的夏天里,在熙来攘往的官道旁,在酒肉穿肠的仙客来酒肆中,刚刚发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此时已变得万籁俱寂。

除了那定格了的画面:横七竖八的尸首,血流满地的恐怖,破桌烂椅的狼藉。

血水已干涸了表皮,微微皱起的结痂里沉默着恕罪的亡灵。

“暂且不要告官。”萧赟对惊魂未定的掌柜、店小二、还有厨子说。

“是,是,好汉!我们这是小本买卖,也没多少银子孝敬您!如要钱财,尽管拿!好汉千万不要杀我们。”掌柜的三人头如蒜捣般向萧赟跪地求饶。

“都起来,起来。莫怕,我不要你们钱财,更不会杀你们。对了,那几个人呢?”萧赟一边搀扶掌柜的他们,一边和颜悦色的说。

“不知,不知好汉说,说的是哪几个?我们,我们都不认识啊!全走啦!所有人,全,全走了!饭钱都没给呢!”掌柜气喘吁吁、颤抖着说。

“这边桌子上那几个也走了吗?”萧赟问。

“是啊,那时你们正打的紧,就全走了!”小二道。

“哦。没关系,他们的钱,我给!你看这些够了吗?”说着,萧赟将一锭金元宝扔给掌柜。

“够,够了!够了!够了!嘿嘿。嘿嘿嘿。不不不,好汉,我,我怎敢要您的钱呢?”掌柜哪见过这么多钱,他看直了眼睛,惊的喜不自胜,又胆战心惊的对萧赟说。

“拿着吧。让你们受惊了。就当是赔你们的桌椅碗筷钱。如果不报官,你们肯定有知情不报之嫌。那就等一个时辰后再报官吧。”

三人唯唯诺诺,频频点头。

萧赟说罢,转身离开。

巨樟林中。

约莫过了一袋烟功夫,纪姓人慢慢的醒转。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两个人的四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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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慢慢坐起来,随即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瘦高胖矮的两个人。

两人一左一右倚靠在一株巨樟上,正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醒了?”萧赟问。

“啊!大,大侠饶命啊!”纪姓人求饶道。

“先别叫了,跟杀猪似的。要想杀你,你早就不能和我们在这里说话了。嘿嘿。”萧赟笑道。

纪姓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马上赔笑道:“谢大侠不杀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萧赟问。

“我,我叫楚聪。河北人士。是福镇镖局的镖师。”纪姓人撒谎道。

“哼哼哼,你小子,果然刁滑可恶的紧啊!”萧赟撇嘴冷笑道。

“吼!”

这时,兆沛一声闷哼,欺身过来,把一只铁爪横架在了姓纪的脖子上。

“饶,饶命啊!大侠!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唰!”铁爪飘过,已经在纪姓人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他的颈项之上登时鲜血长流。

“啊!疼!我说,大侠!我全说!”兆沛闻言撤下铁爪。

“我叫纪纲,乃大内锦衣卫指挥使。哎呦呦……”纪姓人捂着脖子说。

“纪纲?来这里做什么?”萧赟问道。

“这……”纪纲有些吞吞吐吐。

“这——大侠,我,我不能说!”纪纲道。

兆沛怒目圆睁,又待上前。

——“你真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大人!哈哈哈,罢了,先把纪大人扶起来,说话。”萧赟哈哈大笑,和兆沛一左一右把纪纲从地上搀扶起来。

“刚刚得罪了,纪大人!”萧赟抱拳道。

经过一阵子生死折腾,纪纲的酒已经全醒了。他呼呼喘着粗气,斜目上下打量,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两个陌生人。

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一个在说话,一个却总是沉默不语。

“咝……咦?”眼光游走中,他猛然看见萧赟腰间系着的一个青玉环,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若干年前,在北平府。曾经有一个人也赠予过他一个和萧赟腰间一模一样的青玉环。

“你们,你们?可是?”

纪纲试探着问。

“可是什么?”萧赟笑着问。

“可识得东宫吗?”纪纲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萧兆二人。

“哈哈哈,哈哈。”二人都笑了。

然后,点了点头。

“当然识得。”萧赟道。

“哦!哈哈!被我猜着了?!”纪纲喜道。

“此物可否让我观上一观?”纪纲用手向萧赟腰间一指。

“当然可以。”萧赟低头看到了青玉环,他把玉环解下来,递给纪纲。

纪纲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仔细察看。

“是了!”纪纲大喜。

“真是东宫让你们来的!”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难掩激动的颤抖。

“难不成二位不相信我是真的?”纪纲忽然问。

”呵呵呵呵。方才只听的他们叫纪大人,却不想竟是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大人的伤怎么样?”萧赟问道。

“嘿嘿,还好,咳咳,咳咳……不过,你那胖大哥是着实想把我往死里整啊!实不相瞒,亏得我穿了这白犀皮做的乌金甲!嘿嘿,若非有它护体,我早已被这位仁兄给打死了。仁兄,你怎地不说话啊?”纪纲问道。

萧赟并不回答他,而是话锋一转,道:

“纪大人,不好意思啊。刚刚纯属误会,出手伤了您,还失手杀了您的几个手下。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我二人这厢只能给您施礼赔罪了。”

说罢,二人抱拳,向纪纲深施一礼。

“岂敢,岂敢!二位仁兄言重了!这个……嗨!算啦,谁让那几个小子不识抬举,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活该他们死!哈哈哈哈!”纪纲大笑,笑的叫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大人深宫值班,可曾时常惦念东宫?”萧赟意味深长的问。

“嘿嘿,这个自然。不过前些日子,我还见东宫来着。”纪纲对萧赟说。

——原来,纪纲曾经和朱高炽颇有渊源。

纪纲是山东临邑人士,自小好勇斗狠,又泼皮无赖。他在北平府游荡的时候,穷困潦倒,囊中羞涩。一日在酒楼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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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霸王餐,与人发生厮斗。被人家群殴差点给打死。微服出行的朱高炽恰好经过,与他结了饭钱。并赠给他一只青玉环,说落难时可以随时去找他。

纪纲感激涕零,以朱高炽为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他回到临邑,依旧打架斗殴,喝酒赌钱,整日里无所事事。后来得知朱棣起兵靖难,他书信求助朱高炽请求引荐。朱棣兵至德州,纪纲带几个乡人来投。多亏朱高炽书信提前告知父亲,说纪纲骁勇善战又素有谋略,眼下用人之际,请父亲考虑收到帐下以为己用。朱棣欣然应允。

所以朱高炽对他的救命加知遇之恩,纪纲无不铭记在心。

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纪纲的眼睛也湿润了。

“来此地多久了啊,纪大人?”萧赟的问题把他拉回现在。

“已有半个月了。哈哈。”纪纲擦了擦眼睛,用笑掩饰道。

“到此有何公干呐??”萧赟接着问。

“嘿嘿,额,除了和你们有些话交代,倒是还有些别的公务在身。干我们这行,公务太多啦!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等着我来解决,真是愁煞我也!”纪纲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状。

“当然了。纪大人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啊!”萧赟说。

“哈哈!哪里,承蒙皇上错爱,做臣子的就必须为皇上分忧。哈哈。说点别的吧。上意是对太子很放心。太子如今才刚刚开始监国,大小事务都不是很熟悉,一切都需要时间。别急,慢慢来。皇上那边我自然会多多为殿下用心说话。另外,老二老三那边有所行动。他们正准备联络朝中大臣,妄图攻击东宫。不过有我在断不会让他们得逞,但也要告知太子,让太子做好防范。而且那日老二曾送与我百两黄金,两匹骏马,我皆原封不动的如数奉还。纪某决不负殿下知遇之恩,还请二位告与太子殿下知悉。”纪纲道。

原来此前朱高煦那边到普陀山的暗杀行动,就是纪纲报的信。

其实,送金子之事是真,还金子就是子虚乌有了。

纪纲大人如果不照单全收那就不是纪纲大人了。

“哈哈,纪大人高风亮节,不为金钱所动,真是吾辈学习的楷模啊!”萧赟道。

“嘿嘿!吾拳拳之心,岂富贵安能移乎?”纪纲做正气凛然状。

萧兆二人都向他竖起大拇指。

“对了,刚刚酒肆里那几个人是你们一起的?”纪纲问。

“哪里!我们根本素不相识!只是看他们有点仗势欺人,所以,哈哈哈,纪纲大人,您不会是怪罪我们吧?”萧赟故意没说纪纲,只说那些手下胡作非为,不过话里却也是含沙射影。

“哦!哈哈,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那些人没看出来竟然是和尚!既是和尚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岂非魑魅魍魉乎?他们来历不明,行为诡秘,更不像是好人啊!多半是鸡鸣狗盗之辈!”作为大内秘密特务组织,职业的敏感告诉他,应文那些人肯定有问题。

纪纲并不识得应文,所以也没认出他就是蒙尘流亡的前天子!

“哦,不会吧?看那几个人也不像是坏人啊?”萧赟道。

“哈哈,坏人是不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必须严刑拷问,才能撬开他们的牙尖嘴硬。譬如建文那些余孽,就是顽固分子!如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不知道他们逃去哪里儿了!去年在普陀山有人暗中作梗,被他们逃了,老二也真是蠢得要命啊!杀那些乱臣贼子。必须得“瓜蔓抄”!必须斩草除根,连根拔起!哈哈!杀一儆百,不杀不足以震慑他们不死的贼心思!哈哈!建文那边已诛杀了万人,一定还要剥茧抽丝,层层严查,斩豆除秸,一个也不能留!”

说着,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向二人。

萧兆二人气定神闲,也微笑着看着纪纲。

纪纲和他们眼神短暂接触,然后低下了头,偷偷的笑了。

“此前我们素未谋面,今日起戮力同心,共同稳固东宫储君之位。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奸佞小人都万劫不复!哈哈哈哈。”纪纲单手握拳,豪情万丈的说道。

三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通,不觉间已近一个时辰光景。

“天色不早了,你们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纪纲问。

“先回仙客来酒肆,借您两匹马用用。”萧赟笑道。

“呵呵,小事一桩。咱们走吧。”纪纲也笑了。

“哎吆,差点忘了!纪大人,您的金牌刚才掉了。”萧赟一拍大腿,把锦衣卫指挥使的御赐金牌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纪纲。

“哈哈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纪纲笑着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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