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就站在裴渊身后。
不过一个剑客放开自身气息让别人看到的时候，反而代表他没有杀意。
裴渊转身，看着聂隐娘，沉默着上下打量。
她曾经听说过天下最强剑客的说法，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聂隐娘如此狼狈。
因为她被困在这里一个多月，这全都是因为赵游。
此时，聂隐娘看着裴渊开口：“聂隐娘。”
“我没有与你为敌的理由，如果你带我逃离这里，我会给你报酬。”
裴渊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天下最强的剑客之一，会十分霸道。
不过既然聂隐娘这么说，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啊，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我叫裴渊。”
聂隐娘一脸淡然：“总有一天，你会庆幸自己拥有聂隐娘的一份谢意。”
裴渊忍不住一笑。
虽然聂隐娘的气魄豪迈，条件动人，但对裴渊而言，其实没什么吸引力。
但总之，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通往下一关的大门已经打开，裴渊朝着下去的台阶走去，边走边说。
“跟在我身后，不要随意离开，否则会有麻烦。”
聂隐娘只是点头，她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门后面，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下一关，关于兵技巧的考验。
聂隐娘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脸诧异。
这是一场编排精巧，复杂繁琐到极致的无声舞蹈。
上百个木偶在大厅中移动，旋转，舞动双臂，相互之间显然存在联系，不过具体的机关藏在地下，看不清楚。
木偶的外表并不精细，脸上也只是简单画着五官，但因为编排得当，这一幕舞蹈，聂隐娘和裴渊都看得懂。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裴渊感慨不已。
如今的武人，大多不过是为了血煞气，甚至更卑劣，为了钱财，为了暴虐的欲望而征战。
但曾经，武人是为天下的平安而战，甚至有人不惜为此而死。
但正确的事情就是正确，总会有人记得。
裴渊记得。
不过感慨之后，她还是要想办法通过这里才行。
聂隐娘看着裴渊，忍不住开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裴渊想都不想就点头。
然后她向前走进舞蹈中的木偶，从它们中间穿过。
每走一步，她抬起的右手就拂过一个木偶手中的武器。
从刀剑，到长枪，到弓弩。
最终，裴渊在最左边的一个木偶手中，取下一杆长枪。
聂隐娘忍不住皱眉。
她是个剑客，对于兵刃的好坏，自然看得清楚。
“那不是这里最好的兵器。”
裴渊点头。
她当然明白。
然而在兵技巧看来，剑客眼中最好的兵刃，并不算好。
这倒也不怪聂隐娘，如今全天下都没几个兵技巧传承之人，裴渊都是个死读书的半吊子。
也幸好这里的考验并不太难。
她提着长枪，穿过舞动之中的木偶，来到大厅尽头。
在离开这里的巨大石门前，有一个始终未曾移动的木偶，低头站立。
裴渊将长枪放在木偶双手上。
这个瞬间，聂隐娘听到一声机括转动的声响。
然后整个大厅之中，所有舞动的木偶，都停下动作。
但它们脚下的机关没有停下，将它们急速拖到大厅两边。
在那里，地面打开缺口，所有木偶瞬间沉下去消失不见。
聂隐娘皱眉看着这一幕，将右手放在承影剑剑柄上。
她对裴渊没什么信心。
下一个瞬间，地面突然打开。
所有的木偶再次回到地面上，但他们姿态全部改变，手中全都握着长枪。
就和裴渊选中的那一柄一模一样。
聂隐娘后退一步，离开长枪威胁的范围。
但是马上，她就知道自己不用戒备了。
裴渊面前的出口大门，已经打开。
那手握长枪的木偶们，也再没有动作。
虽然成功通过考验，聂隐娘却还是十分茫然。
但她只是走到裴渊身边，并不开口。
不过裴渊却自己开口解释起来。
“真正精巧的武器，不是一柄神兵利器，而是能让大部分人不要空手。”
一百个手握长枪的士卒，在战场上面对一个手握神剑的战士，加上九十九个空手之人，胜利属于前者。
兵技巧，常常有人以为，技巧的意思，就是巧夺天工，精巧复杂，然而这都是大错特错。
越是朴素简单的东西越可靠，战场上耍小聪明，会死得很快。
“所以那一柄长枪，才是最适合战阵的武器……”
聂隐娘不懂兵法，她也没兴趣。
但裴渊有多少本事，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如今两人眼前，只剩下最后一关。
属于兵阴阳家的一关，将聂隐娘挡在这里，一个多月的一关。
裴渊穿过巨大石门，停在旗阵前面。
她深吸口气，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裴渊一直担心兵阴阳家的考验。
兵法四家中，她最弱的就是兵技巧，然后就是兵阴阳。
但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
她知道该怎么做。
这旗阵之中无数大旗招展，裴渊都能想象，会有万军跟随大旗列阵，在平原上铺天盖地的场景。
那是任何一个武人都想要看到的景象。
那是天下最强的力量。
虽然这里只有旗帜，没有士卒，但也已经足够让裴渊兴奋起来。
她抬头依靠光线辨认方向，然后选择跟着黑旗行走。
聂隐娘站在旗阵外面等待，很快裴渊的背影就消失在大片旗帜之中。
风一直在吹，无数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汇聚在一起，像是一条大河。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有浩大的钟声突然响起。
聂隐娘一脸震惊地听着钟声，不敢相信，却忍不住觉得，钟声就来自旗阵之中。
但是那怎么可能。
她想要上前确认，却在旗阵前面停步。
她不想再一次迷失在阵中。
聂隐娘选择相信裴渊，并且等待。
……
短短片刻之前，裴渊刚刚通过旗阵，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她刚刚才从这里经过，钻进地上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