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天色确实已经晚了。
赵游经过韩道成的时候，对他笑着开口：“原来你是儒家弟子。”
韩道成傲然一笑：“我曾祖正是儒家弟子。”
赵游无奈地点头。
然而可惜，这里已经有了三个古炼气士弟子，如果算上裴渊，甚至是三个人对韩道成一个人。
这位赵游的少年朋友，再要是自说自话，肯定要倒霉了。
不过韩道成少年得志，骨子里的傲气是改不了的。
赵游虽然念着旧情，刚才打岔，没让墨十七把难听的话说出来，但也不会再来一次。
墨十七倒是不急着说话，带几人来到江边一处房屋。
这里是朝廷设立负责岁修的工匠住处，虽然只有个草棚，但几人都有修为，倒是不用在意。
然后墨十七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剩下赵游一行人坐在棚子里干草堆上。
几人也都已经认识过来，坐在一起，随口寒暄几句。
赵游看着四周，这里虽说只是工匠住处，但四处都有人守卫，晚上也有人守夜，倒是个不错的休息地方。
韩道成一直看着外面，想要等墨十七出现，然而直到深夜，都没等到。
此时，众人也各自休息。
……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游突然睁开双眼。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出草棚，来到外面。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向前走出几步，就在拐角处看到墨十七站在那里。
后者也不开口，只是一点头，然后转身，两人一前一后，同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房屋，一直到江边才停下脚步。
此时，墨十七转身看着赵游，脸上带着深深的失望，叹了口气。
“我墨家，如今真是人才凋零，行将就木了。”
赵游倒也不意外。
当他听到墨十七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他是墨家弟子。
古炼气士中墨家一派，自古就有收养孤儿的习惯，取名时，多半姓墨。
后来听说墨十七是孤儿，就更确定这一点。
只是赵游不明白，墨十七为什么对自己另眼相待，连这种话都说。
然后墨十七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伸手一指赵游腰间的剑气葫芦。
“你随身带着这剑气葫芦，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墨家弟子吗！”
赵游一时愣住了。
尘封许久的记忆从心里翻起，他瞬间明白了。
想当初，这剑气葫芦还是从青城山后山白塔上拿到的。
那次赵游一路登塔，每次选择都选了墨家。
那时候长庚就说过，剑气葫芦是古炼气士为后辈弟子留下的奖励。
现在看来，拿到这法宝的赵游，自然就是墨家弟子了。
可惜他从未拜入墨家门下，到现在也没学过一点古炼气士的本事，甚至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件事。
但墨十七显然不这么想。
他看着赵游，神情复杂，但目光闪亮。
片刻之后，墨十七对赵游伸手：“这柄剑叫什么？”
赵游愣了一下，一边从身边取下渊光剑递过去，一边开口回答：“渊光。”
他倒是不怕墨十七抢走渊光剑，自从渊光剑脉络长成之后，就已经认主，和赵游多出一分特别感应，谁也抢不走。
墨十七确实也没有抢走长剑的意思，他双手托着渊光剑，嘴里的赞叹接连不断。
“天生灵物，青木少阳，虎威起势，寒水为光，经脉天成，不可限量，唯独未曾开锋，但机缘未到，无法强求。”
赵游有点意外，墨家多得是工匠，铸剑之人也不少，怎么墨十七还说渊光剑开锋机缘未到。
墨十七摇头解释一句。
“天生灵物，不是凡人之手能够开锋，必须是天道相助，墨家已经帮不了你了。”
这句话说出来，赵游忍不住十分失望。
墨十七将渊光剑还给赵游，长叹一声。
“古炼气士的衰落，已经无法阻止，但我墨家三派，勉强算是有所传承，总算不至于愧对祖师……”
“唯独……”
赵游一脸茫然。
别说他现在内心深处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墨家弟子，就算他是，古炼气士的衰落是大势，赵游又能做什么。
然而下一个瞬间，墨十七说出一句让赵游十分诧异的话。
“你知道墨经吗？”
这句话说出来，赵游忍不住点头。
他还真的知道。
因为墨经太有名了。
墨家以墨子初创，组织严密，极为团结，但之后却分裂为三派。
去往楚国一派，多是剑客，去往秦国一派，多是工匠，去往齐国一派，多是研究舌辩经义。
虽然其实过程复杂，一开始也并非如此，但后来这样的分歧已经确定。
而墨经，是墨家内部总结所学，详细记录的秘典。
一共分为四部，一是舌辩经义，二是工匠技术，三是剑术精要，四是守城兵书。
不同于记载先贤言行的经典，墨经记载的全是马上可以学以致用的东西。
对于赵游这样的剑客而言，拿到墨经剑部，就是拿到一本剑术秘籍。
哪怕不能马上修炼，就算他山之石，用来参考，也能有不小收获。
不过赵游不明白，墨十七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起墨经。
要知道，墨家只要还在一天，墨经就秘不示人。
墨家哪天不在了，也肯定是墨经一起陪葬。
但墨十七却看着赵游开口。
“墨经传承，我们墨家已经安排好了，哪怕墨家消亡，墨经也能继续传承下去。”
墨十七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只听他的安排，赵游都叹为观止。
经义一部，藏在朝廷藏书之中，并且还有副本，留在如今天下做官的儒家弟子手里。
可惜，那些儒家弟子都看不懂墨经，要是他们的前辈先师在天有灵，看到苦苦追求的敌人秘籍在自己弟子手里，弟子却看不懂，估计要气活过来。
比如韩道成私下里的藏书里，就有一份副本。
工匠一部，早已经化整为零，天下木匠铁匠泥瓦匠，只要不死绝，就不会失传。
更何况工艺总有进步，其实不少记载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失传了也不可惜。
守城一部，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宫中秘藏的兵书，只可惜天下经历兵灾一次，就难免散逸，所以还要留有备份，有好几个副本，藏在武人私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