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啧了一声，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这个肖氏，变好了一点，是不假。
可有些时候，却是欺人太甚，就比如现在！
“你少胡闹了。”
姜堰咳嗽一声，制止了萧望月。
“我没有胡闹。”
萧望月给他递过去一床被褥，连同一条竹席子。
姜堰的脸色这才稍稍的好看一些。
夜里虽然有些凉，可只要门窗关的紧紧的，也冷不到哪去。
“你先别急着睡，还有个事。”
萧望月坐在床边，用一方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什么事？”
姜堰将席子铺开。
烛光把他的脸孔照的一半阴一半明。
“薛媒婆来报了喜，已经给幺娘找到一户人家，玉泉镇上的刘家。”
萧望月用一只木簪子将半干的头发挽起来。
姜阿松和姜棉两个小孩子，无忧无虑，睡得很快，此时已经发出浅浅的鼾声。
他们睡了，也该说一说正事。
萧望月上次没有一口答应薛媒婆，而是让对方拖着，是有原因的。
姜堰思索了片刻，问道：“是烧炭做买卖的那一户吗？”
萧望月一点头，用以应答他的猜想。
“那你怎么打算的？”
姜堰盯着她头上的那只木簪子
明明这样的事情，她可以一个人直接做决定的。
难不成是为了考虑他的感受，才特意没有答应的。
“我的打算？一是我拿不定主意，我没见过那刘家的儿子。”
万一是个不好的，岂不是要害了幺娘？
萧望月自己也会自责。
“二是，你是幺娘的大哥，总得过问过问你。”
肖氏擅自做主了不多少事，可却没有做对几件。
萧望月不愿意，让姜家人再这样看她。
“嗯，咱们的确是要见过真人，才能做决定。”
姜堰一点头。
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幺娘是他的小妹妹，嫁人这样的大事，须要想好，看好。
姜堰愿意为幺娘做许多的事——包括帮她和离。
可是一个小姑娘家，绝不该因为嫁了一个丈夫，而受到伤害。
发生的，他无能为力。没发生的，那就要全力去避免。
从这一点上，他和萧望月的看法是一样的。
都要擦亮眼睛，帮幺娘找一门好亲事！
“那么隔两天，姜堰，我就带你去刘家看一看如何？”
萧望月说道。
刘家的情况，她只从薛媒婆嘴里了解到一星半点。
只知道是个开炭窑，烧炭做买卖的。
至于其他的，例如人品家风，则是一无所知。
“好，我陪你一块去。”
姜堰点头。
“行，那你先歇着吧。”
萧望月起身，将那盏填满了油脂的灯吹灭。
一下子，屋内黑了下来。
柔和的月光从窗户里映进来。
萧望月将木头簪子扯下来，一头长发倾泻而下。
姜堰转了个身，背对着萧望月。
这次回来，他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甚至觉得，家里的这个女人，比起从前……讨人喜欢多了。
还有那个木头簪子，已经很旧，实在谈不上好看。
“夜里凉，你带着孩子们，要多注意保暖。”
姜堰声音有一点闷闷的。
萧望月看不清他的脸，但也明白了对方是在关心孩子……还有自己。
夜色深沉，姜家人一一睡去。
王氏和肖白莲，却大睁着两只眼睛，压根儿睡不着。
尤其是王氏，她将被子一掀，起身将油灯点上了。
然后从枕头底下取出个小包袱，开始一枚一枚的数里面的钱。
“娘，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做什么呢？”
肖白莲掀开门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闺女，我心里虚的慌，睡不着啊……”
王氏窜着一把铜钱，又开始叹气了。
她白天去了趟县城，把家里那几样之前的东西通通给当了。
可肖老三这些年，除了打秋风就是坑蒙拐骗，家里压根就没存下什么来，说是几样值钱的东西，也不过才卖了九吊钱，一两银子都凑不到。
“娘，你还是歇着去吧，再怎么数，铜钱也不能变多翻倍啊。”
肖白莲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真真是惹上无妄之灾了。
肖老三连同她舅舅。一块被那些官差们拘走。
进了县衙大牢，这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怪，就怪肖老三惹是生非，不知死活，好端端的，非让舅舅带一群人来闹事，说的还比唱的好听。
不能栽在一个娘们儿身上，这下可好，舅舅已经判了个秋后问斩，大罗金仙下凡都没得救了。
“我也知道，可就咱们这点钱，还不够那些官差老爷们塞牙缝的呢！”
王氏把手里的钱放回小包袱里，又叹一口气。
肖老三的腿还瘸着呢，进了县衙牢房，三天饿九顿的，别落下什么病根。
否则她们娘俩，该指望谁呀？
“你让我想想，娘，你当初带来的嫁妆，好像还有几件值钱的首饰吧？”
肖白莲开口问道。
打自己亲娘嫁妆的主意，实在不体面。
她也是没办法。
肖老三在村里人缘奇差，开口都没处借钱去。
“那是你姥姥留给我的。”
王氏的脑袋立刻摇得像个波浪鼓。
她那点私房钱全赔出来了，就剩两三样首饰了。
全陪上，去救肖老三，多少有些舍不得。
“也是没法子，家里能动的都卖了，不过才凑得九吊钱，想把肖老三给捞出来，少说也得四五两银子吧。”
肖老三罪不至死。
可衙役们榨不到油水，哪会这样轻易的放人？
“不成不成，我还是赶着上清河县城借钱去！”
王氏不答应。
“那也成，娘，你去二舅舅那拿钱，记着一定往多了拿。”
肖白莲帮小包袱打起结。
谁也说不好，那些官差会不会再多要一些。
多带着些，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就算一时半会儿凑不够钱，你也去县衙里看看肖老三！”
肖白莲想了想，又补充道。
姓肖的不是她亲爹，那条腿，若是在牢里烂了，养不好了……
“闺女，你交代的我都晓得，老三在牢里吃不饱，穿不暖的，一定是受苦了！”
王氏又叹出一口气。
而剩下半截话，肖白莲没有说。
肖老三若成了个累赘，那就该给他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