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皇十四子生

御驾回到京城已是四月下旬。他先是去定太妃金棺前祭拜,又到蓝靛厂恭迎皇太后车驾至畅春园,回到圆明园已经是四月末。

乾隆原以为段昌绪、刘东震只是刁民,没想到成林到了夏邑时,令县差传讯段昌绪等,竟抗命不到案。知县孙默亲自带领衙役前往抄家,在段昌绪的卧室中,搜出吴三桂伪檄,成林不敢定夺,带着伪檄见乾隆交旨。

乾隆见伪檄都是一些毁谤本朝之言和诋毁祖宗之词,多有辱骂康熙皇帝之言,更可恨的是,段昌绪为之浓圈密点,加评赞赏。乾隆动怒之余,即寒心又觉得委屈,吴三桂不过是曹操、司马懿之奸徒逆党,大清君临天下百余年,四海生平,无论列祖列宗,厚德深仁,自古未有。他即位以来,二十余年,每日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以爱养百姓为念,偶遇水旱偏灾,赈灾之银,超过数千百万,抚心自问,实可以上对天地祖宗,下对黎民百姓,以为天下之人,都是有良心的。竟有段昌绪这样丧尽天良的,收藏伪檄,动笔批阅称赞。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地方有灾情,封疆大吏不据实查办,自有应得之罪,可百姓之中,竟有如此人心凶毒之徒。倘若观音保早回数日,朝廷罢免孙默的圣旨,早到了河南,就不会有刘元德拦御驾喊冤,他也就不会派成林前往河南,而段昌绪藏伪檄之事就不会败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乾隆降旨治图勒炳阿等罪,原是降罪其灾情瞒而不报,今出逆檄一事,是缉邪之功大,不报灾情之罪小。刁民不是计划想罢免县令吗,不但图勒炳阿不必革职,仍留任河南巡抚,就是夏邑县知县孙默能查出此事,尚是能办事之员,俱免其革职,仍留原任。有灾不报的罪责,日后再议。

乾隆虽盛怒之余,但他认为收藏伪檄,是出自识字之人,跟农民无关,乾隆不忍心因此数名刁民,而置黎民不顾。其四县赈灾事务,命方观承,会同图勒炳阿妥善办理。告诫图勒炳阿,若敢因前罢免的旨意,心存成见,而泱及无辜灾民,则是罪上加罪。赈灾之余,派人前往各处查看,如果积水消退,赶紧补种晚苗,应抚恤者,立即抚恤,如果贫民缺少种子,照例酌情借给种子,及时补种杂粮。不要令穷民流离失所。

段昌绪家既有此书,传钞自哪里,还有谁收存。即彭家屏家,恐怕也不能保证没有。因彭家屏是前布政使,怕孙默官小职微,不敢查问,派方观承会同图勒炳阿查办。一定要深查细究。按律定罪,不可草率了事。

乾隆命召彭家屏到京城,他亲自审问。想着彭家屏,久列大员,世受国恩之人,若能主动交待问题,还可以给他一线生路。彭家屏到了京城,奏称吴三桂伪檄,实在不知道,也没看过。但家里有明末野史等类书籍,留存未烧,却没看过等语。乾隆觉得,你既然没看,怎么会知道不应该留着。天下岂会有,只见一书之名目,便知道为不当存留之书。既然不当存留,又为何收藏呢?究竟是何居心。彭家屏身为大员,非寻常愚民可比,在乾隆面前闪烁其词,显然是狡辩。

有些事,差之毫厘,缪之千里。乾隆之所以查办段昌绪与刘东震,本就是想让四邑老百姓感激的是朝廷,感激的是皇帝,朝廷任用官员,非是几个刁民所能胁迫。可是我实在不明白,段昌绪有什么胆子,敢违抗皇帝的圣旨,拒不到案,从原本是教唆罪,而转变成文字狱。若真是宁死不屈也好,重刑之下,又牵连出很多人,好在从旁人家中搜出的伪檄中,没有加评点赞。段昌绪供词上说谋划张钦、刘元德等人告状陈词曾经给彭家屏的侄儿彭型送去阅看。

乾隆认为以彭型看过陈词,定彭家屏的罪,实有些牵强。只能等搜出书籍看看到底是什么书,再定有罪无罪,抄彭家屏的家时,虽没发现三种逆书,但是彭家屏供出的明末野史等书,也全无踪迹。这是彭家屏亲自供出的,岂能有假,分明是其家人为其隐藏。乾隆传旨审问其家人,若从实招出,其罪可宽,否则立时正法。审问之下,彭家屏的儿子供称,于四月十六日,听说段昌绪有逆书的消息,查看家中书籍,见有明末钞本等书,通通都给烧毁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彭家屏之子以为把书烧了,搜不出实证,彭家屏就会没事,没想到反倒更是惹祸上身,书烧了,证明是做贼心虚,其所钞藏者。自系诋毁悖逆之词。而且除了这些书外,谁知道还烧了些什么彭家屏没有交代的书信。

彭家屏供述所藏之书,称是得自昆山徐乾学家,徐乾学是明朝顾炎武的外甥,是个大藏书家,康熙年间为官,曾依附明珠和索额图,徐乾学曾托人带话给康熙帝:“大清国初年,将美官授汉人,都不肯接受。如今汉人苦苦营求登科,足见人心归附,应该为此而庆贺。”

乾隆很看不上徐乾学的人品,觉得他趋炎附势,但徐乾学已在康熙三十三年去世,若逐加深究,不但追查不出什么,而且可能牵连甚广,获罪的人甚多。而且定国之初,野史所记,好事之徒,荒诞不经之谈,在所难免。

明末好事之徒,胡言乱语情有可原,可彭家屏世受朝廷恩德,与公,乾隆虽没将他升为封疆大吏,但是在地方官中,他的俸禄是最高的,即便他归隐林下,仍领国家俸禄。与私,彭家屏向乾隆举报夏邑四县有灾情,乾隆命他与图勒炳阿前往查探时,再三告诫图勒炳阿不许报复彭家屏,与公与私,你彭家屏都不应该收藏不该收藏的东西。

彭家屏本应斩决,但所藏之书,既经烧毁,疑罪从轻,从宽免其斩首。即赐令自尽。段昌绪从宽改为斩决,免其妻妾入官为奴,同样家里查出伪檄的司存存,司淑信从宽改为应斩。彭家屏之子彭传笏依拟应斩,念其实因苍惶畏惧。迫于一时。而子为父隐。情理尚有可原。彭传笏著从宽免死。彭家屏家产充公,土地酌量留给赡养家口外,所余田地,分赏该处贫民。

此案了结后,乾隆免了图勒炳阿巡抚之职,调其回京候缺,知县孙默等仍革职查问。河南四县,历年陈欠钱粮一律豁免,乾隆二十三年,也就是来年,应征地丁钱粮,也给与免征,但是乾隆给予的免征是贫民,其富家大族,田地超过十顷以上者,则无此待遇,倘若田地本是一家,为了免减,而分寄各户,查出来即刻按律治罪。同时派人加紧兴修水利,根治水患。

方观承给乾隆上平安折时,写道:“夏邑县百姓“跪听宣扬、踊跃叩头、欢声动地,称此千古未有之鸿仁,天高地厚,无与伦比”

乾隆得偿所愿,乾隆就是让老百姓感激朝廷和天子,而非告状的士绅,钱是朝廷出,跟一群士绅有什么关系?

七月十七日,皇十四子降生,乾隆赐名永璐。乾隆虽没生过孩子,但真如他所说,生十四时,跟小七是不一样,虽然也疼,但是能忍住。

下午乾隆过来看我,见我已经恢复正常,他笑着坐到我身侧:“朕中元节去安佑宫行礼,曾乞求各路神灵保佑令妃平安生产时不疼,果然有效,你从觉病到分娩,不足一个时辰。”

我很想问问乾隆,我生十四子较痛快,到底是因为产道被小七冲开了,还是因为他求神灵保佑。

乳母抱来十四子,乾隆扫了一眼:“不如小七生下时好看,这孩子脑袋太尖了。”我抬眼看了看乾隆,他的脑袋也是尖的。

恰好嬷嬷抱着刚满周岁的小七进来,小七进屋就挣扎着要下地,她刚会走,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而且刚会走,就想跑,脚刚一沾地,就一阵风似的刮到床前,乾隆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脑袋险些磕到床沿上,看的人心惊胆战,见乾隆脸色有些不悦,我怕他责备乳母,笑道:“孩子小时候磕磕碰碰最能锻炼人,七公主现在走路比前些日子稳当多了。”

乾隆冷哼一声:“这还叫稳,朕要出手慢些,门牙都撞掉了。她胆子大,你胆子比她更大。”

乾隆跟我商量,如今我刚生皇十四子,再带小七,怕我太累了,让我在嫔妃里挑个可心的人帮忙带小七,怕我舍不得小七,解释小七仍跟我住在同一个宫殿里。

我想了想,道:“小七将来要嫁蒙古人,蒙古人马背上的功夫要好,庆嫔不行,连上马都不利落。颖嫔虽也是蒙古人,但是马上的功夫一般,比臣妾强不了多少。皇上前些日子给臣妾看了一幅多贵人骑马的画像,狩猎时,能与皇上左右相随,想必是马术了解。而且多贵人聪明,照顾小七事小,给小七找个启蒙老师事大。皇上看多贵人如何?”

小七见我和乾隆不理她,抱着乾隆的腿爬了半天,才爬上他的膝盖,贴着乾隆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多…多多。”乾隆疼爱地看着小七道:“可是多贵人是厄鲁特人,性情粗鲁,小七脾气性格被你教养的很好,朕怕她带坏了小七。”乾隆因多贵人是厄鲁特人,虽名份是贵人,日常供给按常在例。

我笑道:“厄鲁特人也有好人坏人,皇上岂能以面盖全。多贵人性格豪爽、为人善良,进宫以来,上敬皇太后、皇后、嫔妃,下善待宫女、太监。她是游牧民族,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自然跟知书达礼的士家女子不同,但也算不上粗鲁。她不但会满、汉、蒙三种语言,女工又好,还会骑马射箭,可称得上文武双全、女中豪杰,”

对于乾隆对厄鲁特人下格杀令,我始终觉得过于残忍了,可阿睦尔撒纳及其部众三番两次的挑衅,特别是策楞之死,已激起乾隆的怒火,乾隆觉得只有把准噶尔人屠杀干净,才能彻底消灭阿睦尔撒纳。

乾隆真是一眼能看进我的心里:“阿逆跟哈萨克闹翻,已逃回伊犁,朕已传旨成衮扎布,停止对厄鲁特贼众诛杀,如在沿途遇到叛乱的贼人,可不必留情,但对情有可原的贼众,可酌量安抚。朕怕追杀太紧,令贼众闻风丧胆,纷纷投奔阿逆,岂不是给他增加援军。”

听乾隆提起阿睦尔撒纳,我想起昨天和敬公主跟我说额附前些日子被成衮扎布派去追贼,快一个月,还没消息。

我问乾隆可有额驸消息了。

小七张嘴咬乾隆的鼻子,乾隆抱起小七,让她趴到他的肩头上,叹了口气:“朕派额驸前往军营,不过是想让他在军营历练历练,以雪前耻。令其随众效力,不可亲自剿贼,以免误事。可成衮扎布竟派额驸只身前去追贼。”

看得出,乾隆对成衮扎布很不满,乾隆岂是怕额驸误事,分明是担心他的安危,额驸从军,不但帮不了忙,还可能扯后腿。

果不出乾隆所料,额驸追上了贼人,不但没擒住贼人,还叫贼人逃脱了,额驸的借口也是官兵马力疲乏。乾隆生气,只有他的马疲乏,贼人的马都不会累,带了驼马四百有余,不知道将马换给兵丁。只能眼瞅着贼兵逃脱,而束手无策,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成衮扎布、舒赫德,还极力替他回护,说他杀敌二百余人。

看乾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笑道:“额驸虽是蒙古人,但从小长在宫廷,没打过仗,如今敢独自领兵擒贼,已足令人钦佩,皇上该高兴才是。”

乾隆开始跟我抱怨起额驸怯懦胆小来,说他虽长大宫廷,到底流着喀尔喀蒙古的血。由抱怨色布腾巴勒珠尔,抱怨到粘杆处行走侍卫哈禄,前些日子因哈禄懒惰,经该管大臣参奏,乾隆革退其侍卫之职,哈禄居然以自己是额附为由,拒不离职。乾隆怒道:“岂有此理,额驸何足轻重,王公之格格额驸,原是国家优待宗室大典,额驸无罪自有应得品级,本身既因获罪革职,岂可仍留额驸品级。”乾隆不但传旨革去额驸品级,认为格格一经下嫁,既为人妇,出嫁从夫,额驸品级既已革去,其格格品级也应该一起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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