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不正经将军

“欸——你轻点儿!”

武小武扶着成了罗圈腿的罗小胖往营帐走去,慢走轻移,生怕拉了胯。

“不会骑马莫催那么急,活该你受这罪,若是明日还像今日大比这样拉练,看你明日咋办”

武小武没好气道,罗小胖这厮连骑马也得跟在他身后,武小武好歹有一身充足气力傍身,腿夹马腹稳稳当当。

而罗小胖惯是不自量,明知自己骑术不好非得与人攀比,虽是跑完了全程,但两腿内侧都磨出了血泡,走路都不敢有大动作。

“那练兵将军指定不会再折磨我们了,两日压掉许多傲气,刺头也不敢太跳,练兵的第一步就算完了”

张毅他们一概无事,看着武小武这边七个躺了六个很是得意,猱则毋庸置疑得了马术第一,现在正在武小武身边啃着果子,地上一堆果核。

“那练兵将军什么姓名,往后得意了我必要拴了他绕着御京城跑才解恨”

罗小胖假坐在草垫上,两腿大开,不敢动弹,生怕伤口再疼。

“胖哥儿你省点力吧,人家可是将军,你斗不过的”

李小宝趴在里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他是定山侯于纵玄,曾率百卒,一人先登,割了敌城守将首级,却毫发无伤而还的狠人,

朝堂上但凡是有个将军衔牌的,都不太敢惹他”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张毅松了松火下柴土,让火光更亮一些,映在脸上,眉如剑,目如星。

“那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成了个练兵将军呢?”

罗小胖张大了眼睛,胖手弯扭着枯草,不太自在地问道。

“我阿耶说他是自愿当这练兵将军的,至于为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张毅说着摇了摇头,显然不知情。

“我说,你们七个人和这灵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张毅身边的人见他们有说有聊的,也就不矜持了。

“嗯,我们都是今年城外清河村的应征兵员”

武小武代为答道。

“都是入了品的?”

“都是入了品的”

“你们村的教习怎么那么厉害,能教出你们这么多个入品的来”

那人啧啧称奇,其余人也是一脸求知模样。

“我们的师傅曾是军中一将军,跟君侯云景略是旧识,留在村里的缘由师傅他未谈起过,却不得而知,

只晓得他愿意做我们的师傅,训教我们的手段时而宽松,时而则很是‘残忍’,似极了这练兵将军的手法,

你们若想知道我便说与你们听”

武小武正了正身子,如是说道。

“得,还是不听为好,免得那练兵将军有了感应,明日就学了去”

那人赶忙摆了摆手,那一副惧怕模样,惹得一群人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畅快,倒是把这一日折磨的痛楚消减了几分。

“我叫赵安淮,家父与毅哥儿父亲是故交,所以从小认识,他来应征,我便随他来了”

那人紧接着又道,想要与武小武他们交朋友。

“你们来时都得了名字吗?”

罗小胖则是反问说。

“嗯,离家前家中长辈都给取好了名,说是离了家就是个大人了,三年两载不得回,等不到那授名时候。

我们来前也约定好了,既然来了,入了这营门便不回去了,多少只那一日,在这大营试着定下心来,也免得来去奔波。

到时候不论被遣去东山抑或关山,还能襄助些许,经受得住这百许里路颠簸”

赵安淮再言道。

“我们还是得回一趟,总不能小名儿乳名儿说与人听,怪臊人的”

罗小胖羡慕张毅等人都有了正名,他们还得回去寻家中长辈定下这名字才成,不过再多等上几日无妨,现在也未到他们扬名的时候。

“方境远/李慕/李陵/张镌/张释/赵安津”

两日不长,但说萍水相逢一场,往后皆是袍泽,或能互有帮助,是到了互知姓名的时候,张毅身旁其余几人也都说了各自姓名,已是把武小武他们当做朋友交往了。

“在你们面前,我们好似无端矮了一些……”

罗小胖又因没有正式名字而抱怨道。

“我的名字倒是不会变,武小武,都是咱武国的武”

武小武则无所谓道。

“你是王室中人?”

或有人怪疑,毕竟按他们所知,这天下武姓,皆出于武国王室,不太可能有外人姓武。

“不是……

我是遗孤,在清河边上被师傅和叔叔所救,按师傅和叔叔说我打那时醒来,识海就有一道心锁,

如此我就不知自己是何身世与来历,但人活于世,终究得是个有名有姓的,

那时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不论我原本哪国人,既是为武国人所获,不拘得个武姓,往后便做个武国人也好,

名字则是绣娘给我起的,现在也习惯了,村中长辈们或也记不了新改的名字,索性不改了罢”

说完武小武只是一笑,一脸释然,张毅他们倒不好询问,毕竟不是什么轻松问题,于他们十四五六的年纪,着实沉重了些。

校场外奔来几个军侯,手持火把,在草率新兵军营内巡了几遭,运转气机,扯开喉咙,朝营内喊道:

“营帐内若有无事者,可来营门取药,为袍泽治伤乃是军伍常事,说不得你们也有哪天如此,

一个时辰后再来便无药可取,话带到,如何做由你们自决”

那几个骑士的声音传遍了整座新兵营,再三传达,保证每人都听了个清楚后便拨转马头离去了。

“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拿两支膏药”

武小武一脸坏笑,对着罗小胖作趣道。

罗小胖听不明白,却固然能听得出武小武话语中的戏谑,罗小胖思来想去自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武小武不至于再‘虐待’自己,只喏喏点头回应。

“我也去拿些药吧,身上无伤备着总能用到”

张毅起身,陪同武小武一块儿向营门去了。

————————

早早睡下的武小武,醒来也早,五更前,天上还有星子闪烁,重云中有一抹亮光,其中或也就是被掩着的霜月。

整座大营唯有外围几处明火,中心地带是一片漆黑的,那些老卒估摸着是怕有人心粗意疏打翻了火盆,连累整个大营,其中的新兵又不知如何防范,难免会酿成祸事。

这也给这云月下营造了一个良好氛围,武小武一人带着猱散步其中,静谧之下,听得几处憨眠声,感心灵静净,自洽怡然,嘴角扬起。

一时有若福灵心至,通体气机顺畅,行气运转流通无阻无滞,当即席地盘坐,开始养意与控力。

猱可能也与武小武同种感受,在他身旁席地而坐,修炼反倒不是为人专属,所得未必不如修者多。

时间悄然走过十几盏茶间距,待武小武再睁眼,精神饱满远逾旧往,再加感知后,这才确信他已是到了上品十二钧小圆满之境了,离昂藏渐近,修行之路短了些也快了点儿,足以自娱许久了。

“快圆满了么……”

突然有声,武小武微微惊讶,方才导气体内运转周天,对外界之事一概屏蔽,那人也是陡然发声,才令武小武面有异色。

武小武回头往声源处去看,却发现是那练兵将军,昏夜中他一人,背身背手,只能看他背影,与君侯云景略带给武小武的感觉类似,但也有所出入。

君侯云景略的周身气势是收藏不住的,如火荼地,将灭才熄,而这位定山侯则似玄潭内敛,轻易不显人前。

若是平日里见到,武小武或许会认为他就是个惯常守门的门卒,不太会往将军身份联想。

而一个将军怎么会在后半夜孤身一人到这潦草新营中来,是瞻云还是睹月呢?

或者全不是,入夜难眠的大有人在,不缺他这么个月下人,恰逢武小武醒夜,免去了见曙前的寂寥。

“额……将军晚安”

武小武转身拔腿就要走,可迈不出几步,那定山侯仍是没有反应,武小武心中作祟,觉得那定山侯会记住是夜自己甩他脸这遭事儿,这就不好走了。

“咳咳——

将军好雅兴,看云赏月,再看着连营一片,必是想起往昔沙场封功之事了罢?”

武小武一通胡言乱语,兴许自己也不知道当下该说什么才能与练兵将军同忧同乐。

“不是,某只是觉得这新兵营垒布置稀烂”

那练兵将军却这样说,让武小武心头一紧,心想这将军不会就这原因明日照样折磨他们吧?!

“新兵从军不过几日,所谓万事开头难,日后就不会了…不会了……”

武小武还能怎么办?只得用心回护下,不然自己明日也得遭罪。

“不会?不用心是一回事,不肯动脑筋又是一回事,

张毅他们几人,父辈皆为军中将领,至少懂个其中粗略;而秦义就算少教这些,但必是有与你们提起过,

遵不了军中章法,你且说说要怎么罚才好?”

那练兵将军言语中带着嘲弄,存心是想听听武小武如何回答。

“将军且听我辩解,咱武国人对自家军伍可是万般安心,

而我们这些个人固然新入军中,百事不通,可这驻军大营里有千万老卒在,前辈们沙场驰骋时我们都还在玩泥巴,

受如此前辈围绕其中,这样一想心也安定不是?疏于防备或也情有可原,

将军您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

武小武一番狡辩,心中细想无阙漏,或能浑摸过去,免了明日受累,暗喜不显于形,却现于心。

“秦义怎么教出你这徒弟来的?

明明那么一个方方正正的人,如何教得出你这么个滑溜弟子?

不过要想开脱可不简单……”

定山侯于纵玄可不愿意被这么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将军您请说,晚辈若是能做到,定然不辞辛劳”

武小武能如何,还是得由着这将军‘剥削宰割’。

“也不难为你,且说说秦义那杆子枪法底子可还剩有几分?”

“……”

武小武哪里答得上来,这练兵将军分明是来找茬的,不会是老秦年轻时惹了人家,现在被得了他是老秦徒弟的消息,特来寻他晦气的?

“额这个……

我家师傅不常在我们面前展露枪技枪法,倒是常与咱武国的君侯切磋,

将军若想知道,可以向君侯问问”

武小武走了个‘曲线救国’道路,希望能糊弄过去。

“那你且说说他如今是什么境界,知其境界,某约莫就知道他还存有几分力了”

于纵玄却没为难,问了个武小武姑且知晓的问题。

“我尝于两年前的中秋那场刺杀君侯事得知一些,那些刺客死士曾明说我家师傅是释身境修为,

这两年有无进境,还恕晚辈修为浅陋,眼界所限,看不出个确凿来”

“释身境么……至今不曾走出来过啊!”

那将军慨叹一声,却揪住了武小武的心,「难道这定山侯知道老秦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吗?!」,心里想着,便要开口问。

“秦义不曾与你说那些过往的事吧?”

练兵将军一语,拦住了武小武想要问询的话,武小武只能转而答道:

“不曾……”

“那真真是他不愿让你们知道了,或许哪日他想通了,或则真正走出来了,会让你解了这疑惑的”

“是——”

武小武不敢再问。

“这灵兽也算他半个徒弟吧?

没想到他连灵兽都能教会,着实让某开了眼界,论起教授之法,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话似问,可言辞中满是肯定语气,后面的话则像贬低,让武小武不好接过这话。

“武小武,若可早日入昂藏便早些罢,

时不我待,这几年的安泰日子已是预支了将来的太平,往后战事乱起,你们又恰逢这时机从军争,

生死由命,还是存活下来为好,且自珍重”

于纵玄却突然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让武小武一时转不过来,只顾临时点头,然后才补了声谢。

“多谢将军教导”

“你自去罢,某还有事要想,无需由你陪侍左右”

武小武仅只觉得这定山侯很不正经,他哪里是想在这他给他斟茶递水,明明是受了他的刁难不好走脱才是,最后反而成了他一无辜人士的不是了。

罢,扫净一头乱麻,领着不解其中事的猱往自家小营帐走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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