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明神引玄经

三名明神境终是被云景略一刀斩了,所围观者见了玄经,起先皆是愣神不作声,等那三个明神境强者的尸身自中霄落到了地表,砸出声切实的响,才仿若后知后觉一样醒转过来,再是彻天的欢呼呐喊。

剩余死士眼见三名明神连反抗之举都来不及做便暴死当场,也都明白此次任务已经没有完成的可能,却还不想引颈就戮,无需交流,各自便朝四方散逃而去,仓皇而走。

而御京城内守城的士卒兵将已是由四面八方围聚过来,被迫逃出的清魂境死士又不得不往回走,最后齐齐往神武大街武王宫重楼所在方位赶去。

由短暂失神转醒过来的寻常百姓,看见那剩余死士还要逃,再度群情激奋起来,不时有身怀修为的围观者朝那些死士丢砸烂菜臭蛋,直恼得那些死士欲要弃了性命不顾来报复他们。

可惜‘时不我待’,他们人虽不少,然则真正过来围杀他们的更要多得多,为求生路,只能寻了个诡异方位突围了。

要说那方位的诡异,却是无有一有修为的人从那边包围过来,实际上可说是无阻无拦,在这偌大的御京城里怎样都不寻常,似也明察其中诡异,但也没有选择了,十几个死士一齐全速,借经过处楼屋腾飞过去。

“追过去吧,免得中秋之夜再生乱事”

云景略向秦义及邬老仆说道,遂脚尖点地,又无需假借它物,竟能滞空,如鱼在水,如鸟在飞,确凿没有了凡人姿态。

秦义摇了摇头,首感无奈,往有可借力的人家物顶一跃,与邬老仆一道追在了后面。

“还有得看?!”

或有好事者见武国新出的玄经去追那十许个清魂,心中发痒,也踩着别家屋脊紧追不舍,大有如此类者,竟追竞追,仿佛‘众仙归天门’,御京城中秋一月夜,出了百十来个‘神仙’,此后沦为了许多平头布衣的谈资。

眼见重楼,云景略没继续凭空而行,落到了旁处屋楼之上,几息后秦义与邬老仆追到,再后面百十号昂藏及以上者也相继赶到,其中或有胆大之人,竟还想继续飞渡,却被旁人一拽落了地。

“为何拽我,寻仇还是切磋,且划下道道来?!”

那被拽下的人对那拽他的人怒目而视,却见许多旁人皆以一种诡异目光看着他,气氛不对显然,他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反而向那拉住他的人道了数声谢。

一阵疾风飒然由那重楼旁的建于宫墙上的宫阁发出,乃是有守重楼的高人出手与那些死士交上了手。

“那是……”

秦义与云景略两人相视一眼,却都哭笑不得。

那阵疾风因一人而起,面着白傩具,月下一身白衣,一抹落于腰际的白发,胸前银白甲,手领白缨枪,脚踩白绣靴。

可方才这人所施招式,分明是剑招,却用长枪来打,好生怪异,却是靠着一身极强修为,硬用剑招打出了枪意。

“玄经——”

云景略感知着,抚须的手一顿,顿觉人间失真,他年近半百才修成一玄经,好不得于世人面前大展神威,而顿时如鲠在喉。

这武国他可谓知晓所有的玄经及以上境界者,而今细细思量,竟惊觉其中并无此白发白衣白甲白靴白缨枪白面甲之人,且还如此年轻。

“年不逾双十的玄经,这世间何至于如此恐怖?!”

邬老仆也怅然失言了,在几人的感知里,那月下一身白衣人,年轻得过分,莫说双十,甚至二八以下也可能。

“你们是忘了武国还有那一家子人在么?”

秦义反而反应不大,虽然是刚刚也才愰然,便出声提示了句。

“……”

“原是如此……那没事了”

难怪那人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玄经境的修为,难怪那人竟生疏地、却能霸道地以剑式御枪,与武国武王室同消共长的那家子人,在数百年的传承中,可都是这般惊世骇俗的。

“那家的老天人何时去了的?”

云景略问秦义。

“不甚清楚,只是知道约莫是在三王子登重楼之前,而世间又少了一天人,又恰逢武王奉天子诏讨平南均乱,到底不能于这般时刻布告天下”

“那你如何能知?”

按理来说,秦义如今身无一官半职,也常在清河村里闭而不出,哪里能得知如此严重消息。

“自然会有人知”

秦义却避而不答,留了句玄而又玄的话。

话音刚落,那皓清如月之人引枪回身,两眼如悬潭,眸似静水也如渊,在月光下一境霜白,他的眉目也是凝霜无波无澜。

巡首背人,倏忽一动,眼中斜出一线天光,手中枪逆身而刺,待其枪与身同向一侧之时,带起一阵无影罡锋,于良夜寂静空间一声铮鸣,十数位清魂境死士同声倒地,有蓬蓬血雾,在清冷空气中,仿若和光同尘,虚实不定地漂浮着,犹同红色的雪降霜落。

那一身雪白之人,于血污血雾中缓缓走出,依然是一身白,不沾染一丝血气,白绣靴踏在漫血地砖上,脚步移开仍是净净,直如在世滕文[1]。

在场有所见之人,又愈发无神无声,今日一夜之所观所略,可堪常人一生所幸了,以至于不能妄动妄言。

“若他用剑,这一式所致,想必会与他那欺霜似雪的装扮一般干净……”

曾用枪通玄的秦义如是说,言语中透露着赞扬与歆羡,这般年纪有这般剑意,唯是天生素剑心才会如此,再再生与那一家,所谓殷实之家会天材,怎不惊才风逸?!

“帅啊——”

神色稍显肃穆的三人听了这话,大感气氛扫地,云景略气息为之一滞,微带一股莫名情绪往旁边那说话来处一看,却是一群青涩少年。

常日里犹古井无波的秦义,两颧面皮弹了弹,对着破坏气氛的武小武怒目而视,要不是有老故人在,起码得赏他几个暴栗。

“君侯,这女娃是我好友之女,其余几个小少年都是我在清河村收的徒弟,至于那灵兽也是随手收来的”

“哦~”

云景略一听是秦义收的徒弟,有了点兴致,稍稍感知一下,有了点儿笑意。

“这少年年岁几何?”

云景略有意地问了问秦义,并看着武小武。

“年十二,在习军技战法”

秦义简略而答。

“尚可”

云景略点了下头,若说寻常遇到一个年方十二便入中品八钧的可造之材,云景略或许会激动地纳为徒弟悉心教导。

可近来之所见也让他‘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不久前有年十二昂藏登重楼的三王子,今有天生素剑心再入玄经的守宫楼之人。

再见这少年,却怎样都激动不起来了,换个时机,也不至于落到‘尚可’二字的评价。

回观那以枪出剑意之人,似是在闭目平复心境,这也显露出那人养心成效还尚浅,佐证年纪不逾二八双十之由。

寻常此等境界者,莫说手刃十几人,成百上千也未必能动摇其心,而那人到底年轻,未经许多事,怎守玲珑心?

“玄经?法道?还是……天人?!”

知其者不吐分毫,不知者谓其无敌无忧,芸芸观众,各自明测臆猜,却不懂其中三味,还道说那人是高人做派,心怀怜悯。

天空正当皓月,洒下一城宫雪,那本该红红火火的宫楼,盏盏灯笼散发着的温柔的光也被那清冷限在一层薄透红纸内。

之外是氤氲着银垠的宽阔广场,于月下抬头,月白越衬他一身清白雪霜,那柄白缨枪的亮银枪头,刃上还辉映着玉盘荧色,在人们的心上,他已是可与月同光的神仙人物了。

“那人的丰姿仪态,真是温文绰然呐——”

李绣娘明眸看向武小武,眉目间流光溢彩,笑起月牙弯。

武小武当即去牵李绣娘的手,李绣娘脸霎时一红,低着头,却还任由武小武牵着她的手。

“我只是觉得那人像神仙,可不是什么爱慕之意呢……”

“咳——”

武小武尴尬地咳了声,但到底是不放手的,毕竟那人确实是天上人物,戴着面具,那如瀑白发配上一身无垢无瑕,若然真是女子,武小武心想自己只消一眼,必是早早沦陷了。

那人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定定地看了许久,也大抵有十几息的时间,然后便收回目光,留予众人一个月下与况落寞身影,往那宫楼一步步缓缓而归了。

人们都不住地惋惜,眨眼间便把玄经抛过脑后,只记住了这么个超凡脱俗的天宇之人,毕竟玄经他们已亲眼目睹过,往后大概也能见到。

但这般个人儿这般的风情,以及那种一概不知的神秘感才是勾动人们惦记的引线,许是就是患得患失、虚无缥缈的存在,人们才会刻意去记着罢。

“他那一眼是何意……”

秦义不解,只是知道那人最后确凿是在看着他们,有意无意,但总不是没缘由的。

“也许是想与我讨教一番吧,毕竟他与我一样皆是玄经……

当然,可能也无必要,凭他的天资,不消十几二十年,就能与那一家子从古至今的传承一样,再出个天人,

不过他可能要比往辈快上许多年,也许能达到那传说境界,武无疆数百年后又一开地天通之人”

云景略没去细想便答,若说上实际的道理,大致上这样考虑也没错,那人也确凿值得人们这样去想。

“快些回吧,睡前好好品略,或许能有所得,将来……想必会有喟叹时不我与的一天”

秦义心中已经开始感悟了,三个明神两个玄经所用招式所用其意,于他一个跌境释身而言,稍一转化,也能有所得,这种机会可不是寻常能有的。

而‘时不我与’之感,见了一个十几岁的玄经,他们纵然不服,也知切身的不堪比较,仅能以前辈之姿追后生之所及了。

“确实”

君侯赞同道,同是玄经,但在‘意’上面,那个白衣少年的造诣可谓远高于他,多多参想也是养意之法。

人正徐徐而退,虽多有不舍,可斯人已离去,对他们来说还不至于能凭一招一式就能领悟到什么的地步,毕竟也不是在场每个人都能有释身及往上的修为境界,大多是看一眼传说中的传说,那是他们终其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一如对仙神的渴望……

重楼于此时亮起耀眼光芒,便要离去的围观群众等人脚步再滞,脖颈僵硬地回转过去看那重楼。

那君侯可谓穷牍皓首戎马半生才得以达到的玄经,于一夜之间,又要再再见到了吗?

云景略日前才入的玄经,那白衣滕文的境界也还在维稳,而这气息,却是真真正正的到了玄经况境,玄经又何时与清魂、释身境一般遍地皆是,竟不如狗了?!

重楼重门开,一身着通绣五趾九蟒卧水袍的男子,自重楼里的阴暗处徐缓走出,看上去年岁未及老,待全身曝露于明光下,才知晓他的面容最多是而立之年面相。

君侯云景略孚一看清,急忙从楼屋落到地上,往前数步,却骤然已至那人跟前,邬老仆也跟了上去。

一拳砸地,一手按膑,两人皆是在那人面前行单膝军礼,

“末将云景略,参见文侯”

“啊啦——是云景略吗?

余记得当初登重楼时你还是俊伟男儿,如今却已是一威武大将军了,

时间还真是快啊”

那人自然流露出一股儒雅风范,双眼却是如睁似闭,仿佛不愿视人,但云景略知道文王是天生的眯眯眼,是故并不有恼。

“文侯却是比当初末将登楼送别时所见更显年轻了,而今文侯虽是壮强之年,看着却也不过而立的年岁”

文侯抬手将云景略扶起,邬老仆后才起身,与君侯云景略寒暄起来。

“托了文修之益,于驻颜方面确实比武修好多了,但若是实力对垒,还得稍逊一两分”

“文侯说笑了,景略能感觉到文侯至少玄经小圆满的修为,若与同境武修交手,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呵呵”

文侯武莫惘摆了摆手,在云景略的陪同下走入宽阔广场,感受着这久旷的空气。

正值中秋,吹过的风略带桂花酒与月饼糕点的酒香与甜腻,而武莫惘将将十几年没有品味过这般熟悉又陌生的滋味了。

注[1]:滕文公,春秋战国时期或古代传说中的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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