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许亦
啪噗
长风苑，前堂内。
摇摇的焰火上，一截枯木被拦腰烧断，干柴倒砸在火堆间，噗的一下，溅起了点点余星。
纷乱中，雷功亦被彻底的拉了回来，耳旁风尘的话语声，也越发的清晰而动。
“......后来我体内的魔气时常发作，又跟那阵图相互激引，好几次都差点害了小羽，外公怕有变故，就不让我再给小羽倒灌血脉，转而由他出手替小羽强行续命，不过......”风尘话到此处，似有些触动心殇，眼中多了些淡淡的雾气，不由得顿了一下。
待忍了忍泪水，又继续说道：“不过外公出手也是效果甚微，那阵图的吞噬之力，竟连他老人家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将小羽带进了浮云洞，借着九现神谕的威能，拖一天，是一天，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羽，呼说到底，都怪我一身残命害了所有人......”
说到这，风尘再也说不下去，强忍着泪水偏过头望向了漆漆的夜空，恨绝的眼神中透出了许多的无力和不甘，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屈辱隐隐划过。
“唉......”
雷功看在眼中，知他执念深固一时难以自得，有心出言开解，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他种种的遭遇，便是换做谁来也必定是怨恨在心不容自拔，所谓的脱解之言，也就总觉的有些不妥，转而轻轻一叹拿起了一根枯枝，慢慢敛动着散乱的星火，左右思量起该要如何劝说。
好半晌，这一老一少都未再言语，小小的前堂内，一时间倒是安静了许多，萧萧的秋夜里，只剩下几缕残风拜耳，幽幽然飘晃而过，又不经意的摇动着焰火扑扑作响......
“雷伯伯，跟我说说当年的真相吧。”
某一刻，风尘似乎想通了什么，转回头一脸正色的问向雷功。
雷功眼神一动，似有些深意的看了看他，又摇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傻孩子，哪有什么真相，所谓的诸般过往，亦不过是这世间的熙熙攘攘罢了。”
“可舅舅说这血海深仇并非都是寒门所为，世人皆知，也不过尽是些说辞而已。”风尘依旧有些心中不甘，继续追问。
“是不是说辞又有什么，你能活下来，就不枉他们舍命相护。”雷功说着，随手往火上又添了些干柴。
原本已有些微弱的火光，也因此又亮了几分，点点的星芒，勾勾连连，摇摇荡荡，伴着一缕轻风徐过，扑的一声，再一次汇在了一处，森森然摇晃在小小的前堂。
风尘的双眼也随之泛起了丝丝的血戮：“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只待我修为有成，便将他们通通杀了，也就是了，呵呵......”
风尘笑的有些森然，也有些凄惨，更带着绵绵不绝的无尽之恨。
“唉......”
雷功见好端端的风尘又一次血杀四溢，心知必定是那许亦暗中未走，随即轻轻一叹，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随着雷功缓缓而行，其身后渐渐的浮现出数十道浩然无比的雷霆之力，纵一现身便化作条条游龙盘旋而动，捭阖之间就已将身后杀意弥漫的风尘，里里外外护了个严严实实。
待到门口时，雷功更是一指点出，九天神雷涌动，一条由雷霆衍化而出的墨蓝色巨龙腾身而起，逾百丈开外的巍巍龙身首尾盘连，只顷刻间便将整个前堂围在了当中。
一声龙吟响震夜空，巨大的龙头自下而上怒视着血云某处，一双龙目中暴起的森森寒芒，也同样蔑视着世间的一切。
“既然舍不得走，那就下来吧。”雷功的话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可下一瞬，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如平静的水面上抛下颗巨石，轰隆隆炸响于天际，自漫天的血云中掀起了层层的激浪，尔后又漭漭远遁，再恍恍于延。
似乎，这偌大的北疆大漠，无论身在何处，皆能听的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是好半天无人搭话。
雷功习惯性的双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站在门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血云某处久久不动。
又过了一阵，雷功见还是无人搭话，便转过身欲回到屋中，去照料身陷魔障的风尘。
“雷堂主。”
便在此时，一声清淡的问候自血云中悠悠传来，紧接着一抹漆芒闪过，院落中多了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
此人四十左右岁的容貌，一身玄青，短墨素留，两鬓间透着些许的灰丝，眉宇中缀着淡淡的傲然，君可见满誉孤枭，实乃是犹胜然哉。
雷功闻言转身，待抬头一瞧，眼前这人，不是许亦又是谁来？
“雷堂主，这一别，也有快三年了吧？”许亦一现身就冲着雷功先施了一礼，从容间，似乎他二人乃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久逢别离，再见惜叹。
雷功眉头一皱，却是不搭此言：“只身前来，纵然是你也带不走这孩子。”
许亦傲，雷功比他更傲。
许亦闻言一愣，转而轻轻一笑：“雷堂主怕是误会了，此番前来，不过是有心中一问，想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那也不行！”雷功断然而拒，随后袖袍中微微一动，看样子是要准备随时动手。
反观许亦倒是不甚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雷堂主莫要小家子气，更何况，我跟这孩子还是有些渊源的。”
雷功两眼微眯，盯了许亦好一阵，方才淡淡的说道：“你走吧，东西不在他这。”
说完便转过身，犹自向屋中走去。
“相较而论，我更好奇的，是他那绝脉之事。”许亦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雷功身形一顿，接着头也没回，只带冷冷的说道：“没用的，除非你愿意化去那一身魔功。”
此番说完，雷功再也不理他魔君许亦，一心只奔着风尘走去，同时前堂外那盘转而动的百丈雷龙，也跟着悄然散去。
不过院落中雷霆虽隐，却又飘起了扬扬洒洒的萦萦细雪，而那九天之上，也跟着轰轰的骤起了风雷之声......
“哦？倒也未尝不可......”
许亦听完，也是不作纠缠，扔下句模棱两可的疑惑之言，便消失在北疆大漠这苍苍凉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