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大罪?如今朝堂是摄政王掌政,罪能有多大?

但是,夏侯皓天依旧利利落地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臣领罪。”

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但语气很强硬,哪怕跪在地上,微微一抬头,依旧可以直视夏侯景的双眸,“敢问皇上方才何处?”

夏侯景也没有任何闪躲之意,“方才无事,便在宫中各处逛了逛。”

夏侯皓天的眉头轻皱,显然并不相信夏侯景敷衍的话,“皇上,你可知道您在做什么?”

“朕如何行事还轮不到皇叔来教!”少年的音色虽然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夏侯景习惯性地以前世的思维去面对眼前的事情,却忽略了眼下的自己不过这才九岁的现实。

夏侯皓天的目光死死盯着夏侯景明显不合身份的太监鞋子,“皇上!先帝临终托孤,不仅是让臣辅佐皇上,更是为了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可皇上您在做什么?”

顺着他的眼神看看去,夏侯景双拳紧握,身体控制不住发颤,小太监的衣服他已经在隐秘的地方换了下来,万万没想到脚上的靴子暴露了自己。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夏侯皓天知道的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多,“自降身份,与宫人嬉闹,还在外进食!若今日来的不是微臣,而是太后的人,更甚者是太后,皇上可想过后果?”

“你居然监视朕!”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臣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

夏侯皓天凛然道,转念一想夏侯景才九岁,正是贪玩的岁数,可他的身边却只有朝堂后宫的尔虞我诈,随后又暗暗叹了口气,放软了态度,“皇上,您毕竟才九岁,很容易让人有可乘之机……”

闻言,夏侯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夏侯皓天,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若是朕不是九岁孩童,你又如何?”

夏侯皓天一怔,眉间皱起的山川又深上了几分,“皇上这是何意?”

夏侯景越过他,坐到那个象征皇权的位置上,手中更是把玩着玉玺,似笑非笑,\”朕想知道,若是朕是和你一般大的男子,你还会这般与朕说话吗?\”

………………

姜糖在宫中的小院里,又添了一人,还是方公公领来的。

对外宣称是厨娘,却安排到姜糖身边打下手。

姜糖虽然也有疑惑,可见那女子五大三粗的样子,一开始真的以为她是位厨娘,若不是那次偶然撞见她教训人时利落的手段以及那狠辣的眼神,姜糖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蓦然,她联想起自那位厨娘来了以后,夏侯景便仿佛失去音信一般,厨娘真正的身份不言而喻。

又是一个来监视自己的。姜糖如是想着,除了监视,似乎还有别的意味。

比方说,来到院子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院里的那口井里养了一家子乌龟,美名其曰,是怕有人在井里下毒。

姜糖觉得她说的有理,也没反对。

只是喝茶的时候,总会想着这煮茶的水,是用的养乌龟的井水,每当这时,她免不了觉得今日茶水的滋味,似乎又浓了几分。

日子兜兜转转来到了皇都最冷的这天。

也就在这天,姜糖收到来自江州的家信,姜糖回忆起前世姜老太爷便是在这时去世的,心中不有一紧。

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一阅,在得知姜老太爷身体无恙,此时在江州与老友把酒言欢,放松享乐时,姜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但是,皇都最冷的这一天,还是带走了一个她所认识的人——徐鹏死了。

一开始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糖是不信的,可见来报信的人悲伤不假,御膳房的众人也商量着该如何去吊唁,姜糖也没了不信的理由,只是,她也没有必须去吊唁的理由。

徐鹏头七的次日,姜糖休沐,在回姜府的路上,被季候拦了下来——徐氏想要见她。

姜糖思考了片刻,点头跟着季候来到了那座宅子。

门前贴着素联,挂着白灯笼,院里草木萧条,这副景况和前世姜糖刚到姜府一模一样。

不过作为客人,姜糖第一次来,居然走的侧门。

季候解释道“老爷一去,有不少嘴碎之人,纠着老爷的过往,势要与死者论个高低。其中……便有拿我们两家说事的,就不要再给他们添新料了。”。

姜糖点点头,表示理解。

季候带着姜糖来到了书房,“夫人,姜小姐到了。”

徐氏:“你先下去吧。”

之前姜糖也见过徐氏,那时候的徐氏体态丰腴,浑身透着精神劲,哪像现在,隔着夹袄孝服,仿佛还能看到那凸显的蝴蝶骨,露在外面的双手更是皮包骨,纤细无比。

转过身正脸对着姜糖时,徐氏的脸上更是没有多余的肉,眼角像刀刻般布满了细纹,嘴角没了精神,弯弯下垂着,整个人从里往外透着沧桑疲惫感。

没有姜糖预想中的哭哭闹闹,徐氏行尸走肉般安静地收拾着书房中的物件。

当徐氏抬眼看她的时候,姜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死寂的目光,像极了前世姜老太爷的眼神。

徐氏不知姜糖心中所想,把收拾出来的几本手札,放在了姜糖的面前茶几上。

“夫君临终前交代,让我把这几本手札还给老太爷,如今老太爷已经回了江州,那这手札就交给你处置了。”

姜糖低头看了一眼手札的封皮,知道这是几本自行撰写的菜谱。

既然说是还给老太爷,那么里面记录的菜式,应该都是徐鹏从姜老太爷那里所学到的厨艺。

姜糖想不明白徐鹏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是徐鹏死前终于良心不安了?

“他是病死的。病了快一年了。”徐氏的话音轻飘飘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方位,“老太爷离开的时候他也去送了,远远的,看着老太爷上车离开,回来的时候,像是吊着命的一口气直接垮了。自那以后,再也起不来了。”

“你这是在怨我们了吗?”姜糖摸不清徐氏的心思。

徐氏呆愣地摇摇头,看向姜糖的时候,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你还不明白吗?”

姜糖心中隐隐不安,“明白什么?”

“呵!”徐氏一声惨笑,干裂的嘴角有了血痕,眼眶里的泪再也盛不住了,“我夫君一直把老太爷当做自己的亲人,他病得那么重,撑着那最后一口气,做出那样的事,就是希望在老太爷离开这里后,再悄无声息地死去。”

一想到那段时间连自己也错怪了他,徐氏更是替徐鹏感到心疼,“我不能让他背负着似山一样的委屈,去走黄泉路!”

她捂住了脸,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毫不顾忌仪态地在姜糖面前悲鸣啜泣,“所有人都说他死有余辜,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可是……你们不能!你们不可以!”

姜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十分难受,她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心中的酸涩慢慢褪去。

那几本手札,姜糖没有去动。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原委,明白了徐鹏的“用心良苦”。

“既然他还把太爷爷当做亲人,想必太爷爷在这,也不会收回他倾心教授的手艺,把这些陪他一起入棺吧。”

临走前,徐氏又给了姜糖一个难题,“我本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封书信告知老太爷,可是他说如果我这样做,他会死不瞑目,所以,如何告知老太爷,就交给你了。”

直到回到姜府的时候,姜糖也没做出个选择:是原原本本地告诉姜老太爷;还是只是告诉他,徐鹏死了?

姜蜜见姜糖失魂的模样,关切道:“今日回来这么晚,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姜糖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道:“徐鹏死了。”

沉默了许久,姜蜜才试探地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个徐鹏吗?”

姜糖点点头。

“那死了活该啊!背叛了太爷爷,死了都是便宜他了!”提起徐鹏,姜蜜很是气愤,回想起前几日附近昼夜不停的唢呐,“他该不会就住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吧?”

姜糖再次点头,在姜蜜彻底发火前,把这其中的内情朝她述说了一遍。

姜蜜听完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姜糖:“阿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姜蜜还处于徐鹏居然是个好人的震惊中,对姜糖的问题提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你说怎么办?”

姜糖望着已被黑暗笼罩的院子,喃喃道:“失去一次就够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他若是想要一个清白,就在奈何桥边等着,等着太爷爷百年之后,亲自和他解释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