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惊见

韩母随身带了厨子,厨艺非常好。

每天变着花样的就是给陈芃儿做各种好吃的,以及给韩林凉的各色药膳进补,为此陈芃儿还特意安慰了韩公馆本来的厨娘吴妈,给吴妈放过几天假,让她去和嫁去萧山的女儿团聚。

韩母嫌弃陈芃儿太过瘦弱,说母体不强,腹中胎儿总要受些连累,所以对她每天的饮食都是亲自过目,菜单也是亲手拟定,事无巨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要多吃,什么要每天都吃,却不能过量等等等等都异常讲究。

几番相处下来,陈芃儿发现韩母虽然看上去严厉,性子严谨,其实为人不偏不颇,颇有大户人家的家母风范,怪不得这一干下人对这位老夫人都是又敬又重。

厨子端上桌一大海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重中药味的鸡骨草煲龙骨,韩母的贴身小丫头秋分麻利的舀了一小碗,放在陈芃儿面前。

此时正值早饭时分,偌大的餐桌前,韩林凉与陈芃儿一左一右正靠了韩母坐了,旁边站了一溜的下人伺候。两天下来陈芃儿倒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阵仗,便听韩母对自己道:“盛大夫说你还有些气虚,这个汤最是补血益气,趁热多喝些。”

陈芃儿乖觉“嗯”过一声,热气袅袅里埋头喝汤,旁边韩林凉笑道:“这汤这样好,那我也得好生尝尝。”

自韩老太爷去世后,韩母迁怒儿子,搬去了大田的侄子家,自此任凭韩林凉百般乞求,都再不肯见他。这回千里迢迢,一位古稀之年的年迈老母为了子嗣之事亲自登了自己“不肖子”的门,其中滋味,陈芃儿虽不知韩林凉心中到底作何之想,却知他万般小心翼翼,一是要尽力瞒了自己的病情,二是简直是倾尽了全力在讨好侍候母亲。

任何一言一行,皆以老夫人马首是瞻。

韩母面上淡淡,对儿子的刻意讨好并不领情,微微颌首,秋分懂得眼色,转而从另一份汤里,盛了一碗放去韩林凉面前。

“盛大夫说你是风寒侵了肺腑,又没能好好休养,所以才拖这么久还不能痊愈。”

韩母皱眉:“我夜半听你咳的厉害,这样咳法怕是伤了喉咙,所以这玉竹瘦肉汤,你多用些,对肺燥干咳最是管用。”

陈芃儿心口一动。

母子连心,即便韩母再脑了儿子,其实心底里,最牵挂的,在这世上,也莫过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抬眼,韩林凉脸上溢满笑容,端起碗来,一双卧蚕微弯:“是”。

低头尝过一口,顿时又是眉开眼笑:“果然受用。”

一饮而尽,又连声赞道:“这一碗下去,胸口都畅快不少!”

韩母虽处之泰然,面色从容,但眼神到底还是露出些许宽慰之色。

一番天伦融融

只不过,到底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芃儿按下心头酸楚,埋下头去,只管咽汤。

有人匆匆而来,大冬天的,居然一脑门的汗,拿帕子不住拭着额头,嘴皮子和手,都在不住哆嗦:“先生……”

陈芃儿也是诧异,范西屏向来稳妥,窜急到如此形容,还是头一回。

有韩母在身侧,韩林凉本是嘱咐是任何人都不得惊扰,但范西屏不是别人,他摆摆手:“范叔,可有什么急事?”

范西屏匆匆俯身去他耳边,低语一阵,陈芃儿凝神静气,只见韩林凉面上虽波澜不惊,放在桌面上的一双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范西屏躬身:“还得请先生赶紧拿个主意才是!”

韩林凉低声嘱咐两句,范西屏匆匆领命而去。

从餐桌前恭敬起身,向韩母告罪:“娘,厂子里有点小事,儿子得先失陪一会。”

得到韩母首肯,他起身离开饭桌,绕过门厅,走去走廊,看样子,竟是要去花房——

方才陈芃儿就见他一手按在胸口,话虽然说的也听起来正常,却是已经带些微微的气音,她到底放心不下,匆匆站起身:“老夫人,我,我也想去看看……”

韩母盯她一眼,点了点头。

陈芃儿一路匆匆追寻而去,经过门厅,穿过门廊,从草地上踏行,前方不远处便是玻璃花房——

陈芃儿一踏进门,便踩到一地倾洒的新鲜泥土,偌大一盆栀子花倒伏在地,枝叶被踩歪了半边,就听得一阵极度压抑的低喘,花香撩人的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不远处韩林凉正跪在地上,一手紧捂胸口,呼吸喘急,像是在极力压制,却是胸部骤然一个剧烈起伏!他拿手去捂,那血就如喷泉一般,从他的指缝里飞溅出好远,而后顺着指缝,成缕的流去地面,那俨然已然一大滩的殷红之上——

陈芃儿心脏几乎停跳,一阵头晕目眩,奔上去扶他,他冲她摆摆手,似乎是叫她不要靠近,她指尖堪堪刚碰到他的袖子,便听他陡然又“哇”的一口!

那血直溅满她半片身子,有的喷到她的手背……

黏黏的……

热热的……

她奋力扛起他半边身子,捋去他的胸口:“林凉哥!你怎么样?!”

男人面色惨白,苍黄的额前冷汗涔涔,摆摆手,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前胸一片鲜血淋漓,唇边血沫尤还在不断涌出。

不知不觉已经满脸的泪,陈芃儿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颤巍巍的支撑着他:“林凉哥,你撑着点,我这就叫光叔送你去医院!”

“别……”

他抓住她一只胳膊,喘息着摇头,目光急切:“别叫我娘知道……”

陈芃儿拿肩膀用力的抵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让他倚靠去一个偌大的花坛上,拭去他唇边斑斑血迹,攥紧他冰凉的手指:“我去叫光叔。”

她急急起身,奔将出去,却没奔出去两步,脚步便惊愕的被钉在了花房门口。

一位花白头发,两鬓苍苍的老妇,凛若冰霜,正立在她面前。

惨白着的一张脸,蹒跚几步,地上那摊血掺着泥土沾去她的鞋底。

“凉儿,你,这是怎么了……”

韩林凉奋力撑起身体,颤微微跪去老母脚下:“林凉不孝……”

韩母目眦尽裂:“你是不孝,你先是气死你父,现……又——”

话音在耳,人晃了几晃,倏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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