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曲指如电刹那芳华

武林一词从何时流行早已不可考证,不过习武之人的礼仪从汉末便有了传承。古人以左边为尊,左主吉,五根手指代表纲常五伦,其中四指并拢寓意天地君亲作为见证,拇指向虎口内曲,以示尊师重道,不自傲不骄矜。右手作实拳状代表自己,所以用左掌掩右拳,表示自我约束以武会友,绝不下死手,点到为止得意思。

如温思珏那般,做出右掌包左拳的动作,则表示出手之人无纲无常,一切凭本事说话,往往比斗到不死不休,乃是一等一的“凶拜”。

此时,郭远将心思收回到校场上。这里是谷中占地最大的一片平地,被赫连勃等人用滚木整平,并于西南方砌成一座点将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落在台上,寓意练武艰辛,如时光之逆旅只争朝夕,勤练不辍方能出头。

场地被木栅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边上有旌旗猎猎作响,场内双方屏气凝神,写着温字和赫连的帅旗相对而立。此时头顶乌云渐厚,如佛手般遮天蔽日,内有龙吟电闪蕴藏其中,地面被海风吹出几道地龙卷,沙尘四起,俨然是一座修罗道场。

赫连勃坐在点将台的主位,双拳紧握,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场内的动向,目光从一位位袍泽身上扫过。小谷因为先前伤势过“重”,被诊断需要静养数月,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现身校场,只得在崖间为大家默默祈福。我们的主角郭远则手执令旗站在虎蹲牛皮鼓前,预备随时接管战队的指挥。

“咚,咚,咚···”鼓槌敲击皮子的闷响向岛外不断扩散,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关注都汇聚到此处,两军再次查验兵刃是否包裹妥当。风沙暂缓,鼓点停,大战开始了。

郭式特战队排的正是已经逐渐成型的变种鸳鸯阵,前锋由四名执旁盾、两名持长枪的队员组成,旁盾上锥下直,以人为支架,马不能跃。两块旁盾拼出的堡垒中间,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由枪手伺机突刺,保证前锋阵型的稳固。

侧翼则各有四名队员,两枪两镗,因为时间紧迫,郭远无法组织大家制作狼铣,就用镗来代替。顾名思义,镗是一种三头叉,就如同“堂”字的字头,可以有效干扰对方长柄兵器攻击,起到护卫的效果。由镗负责防御,再有枪进行攻击,两者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中军人数最多,刀盾兵在前,枪兵居后,将主帅包围在内,共九人。刀盾兵的好处在于攻防一体,游走灵活,与持枪的队员配合最为默契,所以中军共分了四组,每组一人持刀盾,一人持长枪。枪可以保证对垒时拼杀的距离,刀手用的滕盾又最是轻便省力,随时可以进行拦截或攻击。

阵尾,郭远安排了六名射术精湛的弓手护卫帅旗。当然,帅旗也是由专人扛起,随军阵的变化而移动,可不要小看,这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帅旗自不必说,乃是军队的灵魂所在,也是本次演武胜负之别的标志,谁能斩获帅旗便算谁胜,自然要小心看管。

相传明成祖朱棣靖难之时,曾于白河沟鏖战李景隆部,成祖箭矢耗尽,又遭其围困,险些丧命。忽然间,有大风吹折了李景隆的帅旗,众将士均以为主将被斩,纷纷溃散逃逸,溺毙踩踏而死者无数。最终朱棣先败后胜,取得了一场意料之外的战果。

郭远知道这个教训,在操练时不断强调队员和指挥之间,队员与队员之间,甚至是队员与整体之间的联络畅通,所以才在旗语中融入了不少简单而有效地策应方法,而且还对冲阵、遇袭、反击等情境进行实地演练,逐渐培养出队员之间的默契配合。

提到本次的对手,具是身高超过六尺的魁梧大汉,而且一排高过一排,如同从殿前司执锏或瓜锤的金吾卫身边走过,寻常百姓看到,绝不敢啰嗦半句,若换作官军,气势也要低上一筹。此时终于摘下面罩,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

这些汉子头发被剃光,露出光溜溜的秃顶,颅脑两边蓄两绺小辫,垂于耳前。也有些懒惫的未曾编辫,束发盘于脑后,好像传说中专门拉人溺水的河童怪物,甚是可怖。他们正用空洞的眼神审视前方,仿佛看的不是甚么有血有肉的生灵,而是一些将死的牲口家畜。

辽人,不论是郭远还是珍岛水寇,心中同时冒出这么一个词汇,而这个词代表了大宋立国六十余年所遭受的全部黑暗记忆,更是百姓戏文里恨不能生啖的丑陋角色,原来温思珏的底牌是辽人。

只见他们将马

眼蒙住,取来趁手的弓箭和腰刀,迅速的翻身上马。一人驭两骑,除了自己坐下的一匹,后面还跟着驮马或是小马驹,这是辽人长途奔袭作战的习惯,如此六十余骑组成一支浩荡洪流,将特战队团团围住,烟尘四起,片刻就遮蔽了场外观战之人的视线。

“变阵,止!”韩鹏作为这三十人的指挥,赛前郭远给予他相当宽松的指挥权限,甚至当两人的指令发生冲突时,他拥有最终决断权。

一声号令,特战队立即退守。旁盾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支,挡住好大一片,其余四名刀盾手则自觉地守在空处。中圈有十二把长柄兵器向外伸出,锋芒不露的震慑着想要突进的敌军。内圈则收缩得更紧,众多弓手背靠主将围在旗杆之下,伺机应付落单的骑手,活脱脱一个刺猬铁桶阵。

辽人这边也不落下,打头的统领口衔双指,吹出一声鸣啸,只见驮马队伍乖巧的留在原地绕圈,肆意将尘土扬得更高,他则带领手下与特战队拉开距离。一阵叽里呱啦的契丹语过后,辽人骑兵像平日里秋狩围猎一样,将弓弦拉满朝天上抛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即将失去破天的势能,又碰巧一下子找到了目标,调转方向急速下坠。

箭羽摩擦着空气,发出死亡压抑的低吟,歪歪扭扭如雨点砸向阵中,最后竟还都能射往一处,不带一丝悲悯的收割着生灵。此时若是吓尿了裤子,那性命也便交代在这,而没有被收去胆魄的兵士,往往会迸发出超出人体极限的生存意志,浴血重生后成为一名沙场老兵。

今日的特战队便面临这样的选择,死还是活?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一声大喝,胆怯的小十六被身后的同伴猛地向后一拖,箭簇蹭着脸皮扎入黄土,他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箭头虽包有一层薄麻,但也将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此时阵型已向内极度压缩,旁盾支得更低,努力将多数人都拢在一处。可还有两人因为转移得慢被箭簇射中,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要死了,要死了,辽人来了。”小十六抱住头,躲在大盾小盾和兄弟身体的防护下,似是想到什么,不住地默念这两句,显然是吓破了胆。韩鹏蹲在一边,见此情景,无奈的摇摇头,刀柄朝他脖颈一击,人便昏过去。还未战,已经去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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