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次之后，钟诚再也不敢醉，再也没有要他来接。
再也没有哭过。
偶尔一次钟诚染了一身酒气回来，正巧那早林斯辰也在家，穿着浅灰色的围裙，坐在烤箱前，发呆似地看着小饼干慢慢发酵膨胀。
烤箱散发出来的热度和溢出的香甜味道，让他昏昏欲睡。
钟诚瘫在素净的布艺沙发上，直勾勾地望着林斯辰的身影，可林斯辰现在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懒得施舍，上辈子可能是仇人吧，这辈又带着理不清的账本来讨债了。
烤箱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
打开烤箱门的那一刻，那种淡淡的黄油味夹杂着巧克力的味道飘了出来，让灌了半夜酒水的钟诚喉结一动，偷偷咽了下口水。他想着林斯辰应该会分他一块吧，垫垫肚子什么的。
结果人家只是放在一边晾了一下，就装进了透明的食品袋里，用热熔封口机一个个封好，整理完毕，装进了另一个更大一些的纸袋里。
钟诚继续看着他，在开放式的厨房里转来转去，袖口挽了上去，露出半截藕白的手臂，左洗洗右擦擦，比钟家本家里的佣人都勤快。给餐桌上的几只百合换了水，给年少时养的猫，那只老的快走不动的布偶喂食。
他可以把家里收拾的服服帖帖，唯独忘了沙发上瘫着的败犬。
钟诚看着林斯辰穿好外套，正拿着那做好的小饼干出门时，忍不住开口，“你去哪，又去找那个姓郁的Omega？”
林斯辰这才看了他一眼，“是啊。”
钟诚看着他手里的小饼干，冷笑了一声，“在追求他？”
“光送饼干，会不会太寒酸了一点。”钟诚从上衣内衬里拿出钱夹，扬手扔到林斯辰脚底下，“要追就拿出点诚意来，里面有lx设计师的联系方式，他做的东西小巧又精致，比起小饼干，Omega会更喜欢那些的，所以……”
玄关的门被狠狠地一甩，合上的声音就像重重的耳光。
钟诚悲哀地发现他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
把钱夹给你，把联系方式给你，所以……
可不可以把小饼干留下。
————
金发的小钟诚涉世未深，经历尚少，就算提起郁言，他也只当是个跟林斯辰走的近一些的导师。可黑发的钟诚不一样，有手段，也够疯狂，哪怕林斯辰多次否定他和郁言的关系，他也只相信自己。
明明都自暴自弃了，面对他时，竟还会觉得患得患失。
前世的钟诚对郁言几乎找尽了一切麻烦。
所以当时间错乱的林斯辰面对小钟诚的质问，才会显得犹豫不决，他不想再给郁言惹麻烦，“一直持续的高强度的实验，让他饮食不规律，肠胃不好，出于朋友立场带个饭而已。”
钟诚闻之，表面上看起来是敷衍过去了，实则心底里暗暗记了一笔。
———
除了那位阴魂不散的“霸道总裁”之外，林斯辰的生活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微妙变化，就像他总能听到一些令人厌烦的窃窃私语，不堪地语言垃圾像是直接往他的耳朵里倾倒，躲不开，逃不了。
时不时会嗅到薄荷味或者其他讨厌的Aphla信息素。
时不时会看到那头耀眼的浅金亚麻色的头发。
林斯辰忍不住去问身边的人是否有听见、闻到或者看见，总会得到否定答案，说是他的错觉。
久而久之，林斯辰也这样觉得，因为就当他看到少年钟诚，眼前一亮时，转眼间那人又恢复成了成年版成熟稳健的模样，绿眼睛里无亮光，死气沉沉的。
这才是苦闷的现实。
时间消磨了一切，把他的暴娇小王子活生生逼成了冷傲大魔王。
但是还有些事情并不是错觉，比如最近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好像被翻过。
他那位新来的舍友很有意思，就是那个只长了一个小虎牙的工友，第一天报道就敢作死抢他的终端，跟钟诚视频那个，后来也分配给了他一个宿舍。
自称小贺，具体叫什么没说，林斯辰也懒得问。小贺同学是个善谈的，一逮着机会就想跟林斯辰谈天说地，恨不得聊月亮数星星那种。不过给林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他实在不想理。
直到有一天，被林斯辰撞见他动了自己的药瓶，正往一个布艺收纳袋里塞。
他不悦地上前一步，一把夺回，那是他用来装药的袋子，里面还放了他在浅水寺求回来的符，带着白栀子的淡淡香气。
说起来都是救命的东西。
小贺尴尬一笑，说道:“在床脚边上捡的，闻着很香，好奇是什么东西，就打开看看，小林哥很介意吗？”
林斯辰不说话，默默收好，继续忙自己的事，小贺那副多动症儿童的熊样，会好奇也再情理之中。怎料到既没有追究他乱动，也不想理他了，那人还能心安理得坐在对铺的床上，高高地翘着二郎腿，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说了老半天，最后又绕回来了，“那么多药片……你到底什么病啊？”
林斯辰刚好洗完脸进来，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你不是已经看过了。”
他确实看过了。
也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就是不知道当事人知不知道，小贺出于职业需要，说谎话向来不打草稿:“实不相瞒，家里开药店的，对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光看包装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哦。”
“别这么冷淡嘛。”他特意观察着林斯辰的一举一动，几天下来，得出来的结果并没有预想中和系统测算出的那般危险……
“不要生我的气啦，我就好奇瞅两眼咋了，想不想知道我发现啥了？”
“……”
小贺心想我特么法克了，这都没反应，“今天就大发慈悲一回，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的药片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动过吗？”
林斯辰倒了杯水，瞥了他一眼，“你。”
小贺撇撇嘴，索性直说，“你的药片，外包装和里面的药物对不上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林斯辰愣了一下，他拿出来药瓶和盒装药片里的说明书，仔细的看了遍药物说明，确定上面写的是治疗抑郁症的没错，“里面的药被掉包了？”
“你知道里面的药是治什么的吗？”
这些药物都是钟诚给他的。
林斯辰也没意外，只道，天道好轮回。他直接拿出了放在里面的护身符，剩下的一袋子药片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想知道。”
————
夜深。
钟耀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他百无聊赖地晃着酒杯，红酒杯里自己的倒影，白头发都不少了。
下属还在尽职的照常汇报工作，“军部的特务处已经开始派人着手调查睿辉案了。”
“不意外，那么大的一案子，牵扯了这么多利益集团，调查局最后不了了之，军部里的人肯定坐不住了，于情于理，也得给个说法。”
那下属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方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看起来更像个文职，“要不要用点手段直接把那个叫林斯辰的少年推出去，以免引火烧身。”
钟耀从容地抿了口红酒，“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我们只需要稍微的推波助澜，那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