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等林斯辰摘下纱布的那一刻。
他才发现一直攥在手里的八音盒，里面那一黑一白的水晶小玫瑰，已经变成了一朵。
是一朵用毛毡制作的，是娇艳的花，嫩绿的叶，看的出制作者很笨拙，扎的歪歪扭扭的，丑的厉害。
是红玫瑰。
————
睿辉案最终尘埃落定。
郁言确实从未参与过林斯辰的计划，教学内容也是正常授课范围，他轻而易举地洗脱掉嫌疑无罪释放。
“死心”的钟诚仍旧不死心地坚称他是睿辉案的共犯，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能猜出睿辉案的大体流程，甚至试图开始编造证词，企图证明自己有罪。
但讽刺的是，本想用精神病来为林斯辰开脱的他，最后被帝国精神卫生中心以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判定。丧失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编造的证词连被验证的价值都没有，不会有人听取，很快也被排除在睿辉案之外。
真正的始作俑者认罪伏诛。
军部特务科将林斯辰押送至位于中心城的帝国大厦，三日之后便进行秘密的军事法庭审判。
钟诚私下咨询过律师这样的情况，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结果，回答无一不是让人绝望的。让人意外的是他父亲钟耀，见他日渐疯癫，竟不知处于什么目的，予他了一点希望，“睿辉案这等大事，相比调查局，军部几乎全程保密处理，没有公开，甚至在释放你时，还要求签署保密文件。”
“你不觉得不太正常？”
钟诚一怔，整日浑浑噩噩的哪里还记得签过什么保密文件：“什么意思？”
钟耀看他那副神经质的模样，想到林斯辰便又痛恨几分，对他而言，林斯辰的下场自然是越惨越好，他没有回答钟诚的问题，只是淡淡道:“毕业之后，先找个地方好好修养吧。”
————
林斯辰正处在位于帝国中心城的某所隶属军部的秘密收押处，强烈到刺眼的白光，充满科技感的单人牢狱，让他感到无处遁形。
在这里呆了两日了。
无人问津时便是浅眠，偶有穿着军装制服到访，审问的话早已交代清楚，来这多半是问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主要目的像是来参观什么稀有动物一样，站在笼子之外远远地打量着他。
他蜷缩在位于角落的单人床上，用手遮眼蒙头，怀里揣着那个小小的哑声的八音盒，像猫儿一样蜷成一团，想要黑暗，想要安全感。
突然之间，只听“咣当”一声，灯光全灭。
林斯辰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牢笼外好像立着一个身影，但他不为所动。
“这几天可还适应？”年轻的声音在空荡的牢房中乍然响起时，还略带回音。
是那位送他□□的“舍友”。
贺承奕。
林斯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合上眼皮，不想说话。
“前几天，是我审的他。”
林斯辰闻之，立刻盘腿坐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冷不丁地看向他的方位。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他还在想尽一切办法翻供，自证共犯，他说就算……他也想追随你。”贺承奕倚着墙，只留个影子在地上，“军部的心理专家对你评价很高，说你手段高明，心理操纵玩的漂亮。”
“我没有操纵他。”林斯辰抱着腿，在阴暗处表情失落。
“没有操纵，难道你还想说，你爱他吗？”贺承奕大声质问。
在24号基地时潜伏在林斯辰身边，贺承奕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林斯辰身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调查所有，以找出他的破绽。
睿辉案他没有头绪，但对林斯辰这个人却有一定的了解，相处下来觉得这个人并不像预计的那么穷凶极恶，甚至有些单纯，只专注于眼前事，心里只放了个小王子。
贺承奕听过夜里梦里他念着小王子，说他栽了无数盆薄荷，许了无数个愿望……说他想回家了。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贺承奕并不讨厌他，甚至还秉着自己喜好赠了他把□□，谁想他就是用那把刀，在他心心念的小王子身上刻下标记。
“你知不知道对他进行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摧残几乎快把他毁了，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你，就算你死了，也无法再展开一段正常的恋爱，腺体上残留的神经毒素，在离开你之后，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后遗症。”
“如果说为了报复钟耀而毁了钟诚，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他！”
————
“明天你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也是你们帝国军校的毕业典礼，钟诚会去参加，你想去吗。”
林斯辰几乎是立刻冲到了铁门前，他紧紧地攥着栏杆，用力到指节发白，“求你。”
贺承奕关闭了他脚踝处植入的定位芯片，带他钻了这栋建筑的通风系统，当来到市井小巷外，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现在是凌晨三点，只给你十二个小时。”贺承奕解开他的手铐，用食指旋转把玩着，“十二个小时之后，定位芯片重新启动，我会再把你抓回来。
“别想着歪门邪道，军部看上的人，你是逃不掉的。”
林斯辰敛眸，他把自己视若珍宝的八音盒交给了贺承奕，“我会回来的。”
“谢谢你。”
贺承奕看着林斯辰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后，转身想要回去待命时，蓦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长身玉立，站着个人。
那人见他发现了自己，也不慌，从阴影里款步而来，竟是贺承奕的上司东方。
“什么时候发现的。”贺承奕举双手做投降状。
“停电。”东方走过去跟他并肩看向林斯辰逃跑的方向，“就这么放他走了？”
贺承奕表情很淡，眉宇轻蹙，“根据钟诚提供的那份郑珏医师的诊断他确实是精神分裂症，而我调查的公共医疗系统中，只有早几年的抑郁症史。也就是说钟诚私下里给他换的药，在我错误的提示下，被他全部倒掉。”
“实验室那份信息素激发剂也是我放的。”
“倘若没有我搅局，他们俩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贺承奕低头，“我欠他个人情。”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回去之后禁闭一个星期，外加手写一万字检讨。”东方忍不住又问，“你就不怕他再一次伤害钟诚？”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贺承奕苦笑着对东方说，“这是钟诚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