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第二天水二叔回来,果然如近香所料,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想办法修补那两扇门去了。

阳成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暴怒地要去找水大叔一家算账,被水二婶很近香合力拉住了。阳成大叔跟阳成选常年不在家,阳成和去招惹他们,不过是自找没趣。

从那以后,水大叔再不出远门了,不管是去谁家做客或者帮忙,都会早早地赶回来。桌子跟板凳,就用了以前近香他爷爷留下来的那堆木料,找了以前跟水二叔一起做木工的一个木匠帮忙,重新做了一套。虽然不及以前的好看,也可以凑合着用。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秋去冬来,又是十月尽头了。

这天恰好阳成选在家,就说要带着近香跟阳成和上街去买东西。早上近香出门,水二婶送她到门口,交代她要早点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阿母温柔的笑脸,近香突然觉得心中一片酸涩,转过头去,眼泪就掉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奇妙得不可思议。很快近香就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流泪,但是她不知道,等再次见到她的阿母,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

等他们三个兴高采烈地从集市上回来,却发现近香家的院子门口站满了人,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近香心里一凉,家里出事了?急急忙忙地就往里面挤。围在那里的都是附近的村民,一看到近香,他们就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近香挤过人群,看到了院子中央的水二叔,此刻正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那里,眼泪横流。

“苦命的近香啊,你说这么聪明懂事的女儿,那个狠心的妇人怎么就忍心把你丢下了呢!”

朱大婶哭泣的声音钻入近香的耳朵,近香心里大急,慌慌张张地问道:“我阿母怎么了?她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多人?怎么不见阿母?阿母到底出什么事了?

“近香,你要坚强点,你阿母她……她跟别人跑了!”阳成大婶说完这话,眼泪止也止不住,低着头就拿袖子擦眼泪。

近香呆愣地看着阳成大婶,又看看也在擦泪的朱大婶,再看看周围,许多跟她家关系好的妇人都在掉眼泪,只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无比荒谬的梦!怎么会呢?阿母怎么会跟别人跑了呢?这里才是她的家,他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一家人不就应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怎么会呢?

看着呆愣的近香,才十四岁的近香,许多心软的妇人又开始拭泪。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要是她们的女儿,她们怎么也不能忍心把她抛下啊!这个狠心的妇人,平时对谁都好,对女儿也是疼爱得紧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近香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不会有人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阿爹阿母也不会允许有人开这种玩笑。她强自镇定地走到水二叔面前,却忍住了就要掉出来的眼泪,“阿爹,你别哭了。”

水二叔抬头看着女儿,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眼泪流得更凶了,“你阿母,你阿母那个没良心的妇人,我对她那么好,你又这么听话懂事,她还不满足,跟着不知道从哪来的龟儿子过好日子去了!”

近香知道阿爹说不清楚,于是回头把求助的目光放在阳成大婶身上。阳成大婶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个年轻人来找你阿母,你阿母说是远房亲戚,好不容易来了要好生招待,就打发你阿爹去邻村买肉。等你阿爹回来,她人就不见了,常穿的衣服也不见了,就在桌子上用炭写了一行字。你阿爹不识字,就叫我来帮忙看。唉,你自己进去看吧!”

近香冲进屋里,果然桌子上稀稀疏疏的几个字:他是我以前的儿子,我对不起他,我要去尽我的责任了。近香,你不要恨我。

水二婶是认得几个字的,所以近香也跟着认识一些。桌子上的这几个字,近香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她明明都认得,却恍惚间都不认得。这真的是阿母写的吗?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这么模糊的交代,这真的是她的阿母吗?

近香把桌子上的字一个一个地用力擦掉,眼里没有一滴泪。漠然地转身走到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她的脸上。所有的人都在数落水二婶的不是,唯独水二叔,一直在咒骂带走水二婶的那个年轻人。近香默默地走到水二叔面前,低声道:“阿爹,进屋去吧。”然后搀着水二叔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只是那一步一步的,都走到了阳成选的心头,他知道她的心很疼,很疼。

人群议论纷纷地散去了,只留下阳成大婶跟阳成兄妹三个人。

“我们也回去吧,等会儿再过来。”

“阿母,你想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万一他们有什么需要呢。”

“嗯,我也要陪着近香。”

阳成大婶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们在留在这里吧,我回去做饭。我看他们父女两个,也没人做饭,唉!”

“哥哥,近香刚才都没有哭。”

“我知道。”

“她怎么没有哭呢?”

“她太伤心了,哭不出来。”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近香又从屋里走了出来。“选哥哥,和姐姐,你们回去吧,我跟阿爹没事的。”

看着她那张过分冷静的小脸,阳成选觉得心在抽痛。可是他还是拉着要说话的阳成和走了出去,只温柔地嘱咐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

近香点点头,又回到屋里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就是哭不出来,她甚至很奇怪,阿爹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哭成那样了。

“阿爹,你别哭了。阿母走了,日子还是一样过的。”

水二叔摇摇头,他这个女儿还小,不会明白一个没有女人的家是不一样的。他也没有办法告诉她,他喜欢她阿母,她走了比割他的肉更让他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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