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哪路的神仙道长

临下伏空庭前,唐墨拿到不知什么时候塞进袖子里暗袋的文书,趁着下舱的空挡,摊开来粗略看过,发现老大给自己安排的身份,竟然是官办道录司东宁府道正。

按理说,一府道正授九品上,每月领一百五十石精米,二十贯钱,统率东宁府所有在籍道人。

可是,判官李彼给的“道正”有名无实,实在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虚衔,也就是给“人仙”可以行走各地的许可状而已。

唐墨笑了笑,对此也不在意,径自离开帝国皇家陆军驻地,刚刚出了港口区域,就看到一群膘肥体壮的人力车夫,一脸谄媚假笑,屁颠屁颠跑过来,低头哈腰地拉客,甚至立即动手动脚地拉扯。

“一个个心怀鬼胎的不逊模样,好大的胆子!”

人力车夫看到客人皱起眉头,一双双沾满污渍脏兮兮的手立即伸过去,突然间眼前一花,一个呼吸如常的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不是撞鬼了?有人不敢置信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神,随后发现一脸清冷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后,融入港口区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里。

“异人?算了,都是一些有脾气的怪人,还是少惹为妙!”

可惜,他缩手缩脚缩了回去,其他人力车夫没有放弃,竟然壮起胆子追了上去。

这一回,唐墨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左手掐诀,暗念法咒,施展了禁制。

空气中弥漫的游离静电,突然啸聚在“人仙”指尖,随着他隔空虚点记下,这几个车行老把式统统手麻脚麻停在原地,唐墨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判官李彼等人陆续走出来,看到“人仙”如此豪横,对江湖下九流痛快出手,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是啧啧称奇。

只是,当那些臭烘烘的车夫挤上来,李彼厌恶不已地露了颜色,右手戟指轻点,施展了定身点穴术,顿时将围住自己的四五个老江湖定在原地。

他们根本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心里自然是惊恐万分,知道惹上不该惹的高人,随即脸色急转,流露出祈求讨扰的神色。

可是,谁会为了几个车船店脚牙的江湖下流人物,开罪一位隔空点穴的武道高手?

这样一来,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车夫就不敢炸刺了,同时后退了几步后,转身就跑开,逃亡似的回到自家人力车上,双手伸到坐垫下面,按在磨地两面锃亮的快刀上。

“点子扎手,不可轻举妄动!”

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钻进人力车夫耳朵里,顿时教他们狂跳不已的心肝立即平复下来。

东宁府鸡笼港开埠多年,又是帝国皇家陆军、海军共用的深水良港,不仅吸引聚集了大量因禁武令避走海外的江湖人士,还有涨海以西,七大海盗王麾下的能人异士,海外各国的间谍坐探,甚至极西之地蛮夷教会的教士。

毕竟,拥有灭国之力的蒸汽铁甲舰实在是惊世骇俗,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拔掉樱国西海道岛,那可是聚集了几十万侵略如火海贼的贼巢,竟然旦夕之间灰灰去了。

消息传开后,别说上了通缉名单的海盗王,霎时间没了往日纵横四海的威风,就连不臣的诸多海国都惴惴不安,赶紧给中央帝国上贡,主动恢复朝贡,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

毕竟,没有战略纵深的海国,在一炮糜烂数十里的剑炮威胁下,根本就是无险可守,就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

曾经打劫过中央帝国出海商船的海国,早先时候,就被风帆战列舰的铁炮教训过,老老实实地提供沿途淡水、食物补给,算是洗底成功上岸了。

至于那些不老实,手里攥着大把中央帝国子民鲜血,底子很不干净的海国,国主要么被臣民们借了脑袋纳投名状赎罪,要么就是举国转职海盗,焚屋毁田,化犁为剑,干起了四海漂泊,到处流窜,专门作无本生意的买卖。

话说回来,唐墨融入车水马龙的人流里,不疾不徐地往鸡笼港县府而去,可惜门口就被刁难,不得不献上金陵府六扇门下行走腰牌。

副都的名头很管用,平级高一品的潜规则,立即让鸡笼港县府门卫肃然起敬,赶紧为方才无礼致歉。

唐墨哈哈一笑,说着让门卫请吃酒,随手给了一把面值十文的宝钞,少说也有百八十文。

这哪里是让县府门卫请客,分明是金陵府六扇门下行走做东,顿时平了几个门卫躁动不安的心,心里高呼:不愧是副都来人,出手阔绰,不可为难。

各地县府格局相差不大,唐墨径自去了三班六房,找到书办,当面交了判官李彼作的文书。

“道录司东宁府道正?有点过分了,改成更章令吧!”

书办大笔一挥,就把唐墨预订的职位降了一级,反正都是空头衔,降就由得他吧。

谁知,书办瞧着“道正”面慈心善,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微微冷硬,直言道:“土人凶残,荒兽横行,便是鸡笼港附近,也有许多图腾要镇压!”

唐墨皱起眉头,显然是发现面前这位鸡笼港县府书办有些无礼了,竟然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我这里缺了许多符箓,你每天交两张三山符、四张辟恶符,这更章令职位,即日就可生效!”

唐墨冷笑,侧头看着衙门外面的骄阳,斜视县府书办:“更章令一职,只要两张三山符,四张辟恶符。那么道正一职,往上翻一番,大致需要四张三山符,八张辟恶符咯?”

县府书办听着这语气冷硬,就知道不妙了,大概是自己狮子大开口,把对面的道人吓到了,就像放软语气,以求把事情圆过去,别惊动其他人。

万万没想到!道人从怀里掏出一颗拇指大的印章,迎风一晃,就变成巴掌大的符印。

只听“啪啪啪”几声,一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空白符纸,顿时灵光闪烁,变成了一张张邪祟辟易的灵符。

“辟恶、辟邪、百辟……这是真符之章!敢问道人,可是三转人仙?”

唐墨摇摇头:“辟恶符镇压图腾、荒兽还是稍嫌不足,不如贫道亲身前往,将土人供奉的精神一一拔除吧……”

县府书办听到这话,不是不信,而是不敢同意,立即大摇其头,就像拨浪鼓似的。

唐墨不敢置信地看着书办,发现他手指短小、骨节粗大,虎口老如树皮,脸上风霜痕迹犹存,立即明白对方出身,肯定是边境。

“你竟然不同意?不愧是养寇藩身,兵匪一家的边军出身!”

县府书办被人说破行藏来历,脸色一片煞白,随即无名怒火从心头起,怒视着道人,随时都会发作,却忌惮对方法术利害,只能压着火。

“北军南下,新军北上!注定边军时日无多,你不想着好好做事,就整这些歪门邪道,也是个没福分的人。信不信?我一纸书状告上朝廷,你这几十年功勋,一夕之间沦为画饼?家产被人夺走,妻女被人强占?”

县府书办原本还是冷笑旁观,听到最后终于不淡定了,想起自己辛辛苦苦置办的家业,一旦自己失势去职,肯定是保不住的,很有可能正如对面道人说的那样,脸上坚毅神色顿时崩塌垮掉。

他赶紧拱手讨饶,不仅退还了新鲜出炉的辟恶、辟邪、百辟诸符,还奉上了一把不知是谁孝敬的铜子碎银。

唐墨不慌不忙地将符纸推了过去,顺手笑纳县府书办的钱银:“你们边军的买卖,贫道不掺和,也不会坐视不理。想要耗费心力的符纸,咱们真金白银地买卖,童叟无欺,岂不是比一味索取更能长久?”

县府书办这才见了道人的颜色,心里自然是诚服的,赶紧点头应和:“是是是!我也是被上面催的紧,还望道长不要责怪,与我这般小人物一般见识!”

唐墨看见对方服软,诚惶诚恐的样子,估计半真半假居多。

他是见惯了桀骜不驯的边军,根本不信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能把诡诈狡猾著称的边军文仕降伏。

“好说了!你也别在我面前作磕头虫状,边军内部山头林立,派系众多,对外还是一条心,看在上面将官的份上,我也不与你为难。”

唐墨叹了口气:“符纸的确劳心劳力,并非凭空得来,这买卖别人不敢做,边军肯定敢!”

“如今新军初成,旧军淘汰,恐怕会安置在涨海以西各地。到那时,各位就是一方封土裂茅的岛主、国主的格局,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我这里的买卖还是小的,东宁府多少道人,收拢在一起,攥在手里,授予符箓之道,那是一个什么局面?这才是大买卖!”

县府书办听到一声抽气声,随即耳边响起传音入密的声音,装作思索的样子,侧耳倾听主事人下达的指令,脸上的笑容这才真诚了许多。

“敢问道长是哪路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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