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苏茵没见过这么臭屁的人, 能这么大喇喇说自己长得俊。

再一看他那张英俊的脸,似乎又很有说服力。

她无法反驳。

“我去看看网了多少鱼!”苏茵不再搭理他,起身朝人群中去。

顾承安又灌了两口热水, 忙活一阵身子倒是暖和起来, 看着自己的姑娘凑近人群,见到桶里十多条肥美的鱼时, 眼睛都亮了几分。

今晚, 顾康莲家里吃上了丰盛的鱼宴。

因着和何政委家关系好, 谢承英拎了两条三四斤重的鲤鱼送过去,还带着苗苗小姑娘过来吃饭。

“苗苗, 你和军军玩儿去, 过会儿就能吃鱼了。”

“好!”

苗苗蹬着两条小细腿和军军一块儿被抱到炕上,伏案炕桌上用扑克牌搭房子。

厨房里,几个大人正忙碌着, 苏茵挑了三条鲤鱼清洗打理干净,做了红烧鱼。

酱色的汤汁咕噜咕噜冒着小泡, 白嫩嫩的鱼肉尽情吸收着汤汁, 锅里姜葱蒜辣椒装点, 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动。

另一口锅中正炖着鲫鱼汤。

谢承英用汤勺搅拌着汤锅,隔着距离已经闻到一股鲜香味。

“你们今儿是有口福了, 这鱼肥得很!”

“姐, 那我们不得吃它个七八碗饭啊?”顾承安将柴火抱进厨房后方堆着, 拍拍手凑到苏茵身边, 看她做红烧鱼。

谢承英看表弟一眼,“吃,你能吃得下去就可劲儿吃!”

当晚,一大盆红烧鱼占据饭桌中心位置, 满满一盆,红褐色汤汁泛着油光,鱼肉一块叠一块,在白蒜黄姜绿葱和红辣椒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吸引人。

军军咽了咽口水,小嘴动了动,忍不住了,“吃鱼吃鱼!好香啊!”

“你们俩小心刺啊。”谢承英一顿饭的功夫都在叮嘱两个小的,专给他们挑刺少且大根的鲜嫩部位,多是鱼肚子附近。

军军和苗苗都是吃鱼好手,半点不担心,大口吃鱼肉,大口喝鱼汤,吃得小肚子鼓鼓。

顾承安和苏茵坐在一张长凳上,顾承安看着对面的两个小奶娃,吃着鱼小嘴巴巴的,吃得可香。

军军还贴心地提醒苗苗,“你当心刺呀~”

苗苗乖乖巧巧点头:“我知道~”

顾承安便也垂着头,微笑低语,“当心刺。”

苏茵抬眼看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承安憋着笑,忍住了想贴贴她脸颊的冲动,手痒得很。

——

出来一趟,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回京市的日子。

顾承慧和苏茵早上便收拾好行李,索性几人来得轻松,除了给大姑一家带的一些礼外,也没多少东西。

可这趟回去却不容易,大姑使劲儿往她们包袱里塞东西。

腊肉、冬蘑干,人参,野菜干…将包袱塞得鼓鼓囊囊。

“大姑,您快把家里东西全塞来了。”顾承慧忙阻止。

“这有啥?”顾康莲拍拍包袱,把它给压实了,“你们也别怕重,让承安拎,大老爷们就得多做事。”

顾承安在一旁听着,俨然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行,大姑,您把这屋子都掏空了,我也给拎回去!”

“哈哈哈你这小子!”顾康莲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侄子,当真是人高马大,“就这张嘴不吃亏!”

这回去火车站照旧是大姑夫借来了吉普车送他们。

126部队距离城里远,积雪又厚重,轻易出不了门。

到达火车站后,一行人在候车厅送别。

短短相处十来天,谢承英已然舍不得几个弟弟妹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他们一块儿玩耍的日子。

“你们到家了记得来个信儿。火车上多注意安全,不过有承安在,我还是很放心的。”

“表姐,你这话说得太对了,万事有四哥顶着呢。”顾承慧也舍不得大姑一家,挨个和人告别。

最后到了军军跟前,小男娃努力忍着眼眶包着的眼泪不掉下来,鼻子红通通的,“承安舅舅,小姨,茵茵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啊?”

他还想一起玩儿呢!

苏茵替他擦擦眼泪,轻声细语,“有机会肯定来,你不是男子汉嘛?怎么还哭鼻子啊?”

军军吸吸鼻子,委屈巴巴,他才不想他们离开呢。

顾承安更是没有离别愁绪,一把把小外甥抱起来,摸摸他小脑袋,“男人哭什么哭?不准哭了啊~”

“哦~嗝。”军军打了个哭嗝。

火车即将到站,最后分别时刻,军军挣扎着凑到苏茵阿姨旁边,要对她说悄悄话。

谢承英笑他,“你和你茵茵阿姨还有悄悄话了?”

“那肯定有啊!”

军军冲茵茵阿姨挥手,苏茵将人抱过来,四岁的男娃养得好,可称手。

“茵茵阿姨,我还是想你当我舅妈~”

这是军军对苏茵说的悄悄话。

伴着一阵鸣笛声,上了绿皮火车后,三人找到卧铺位置放好行李,苏茵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这个原书中的小男主奶声奶气的声音。

趁着承慧去过道看热闹,她戳了戳顾承安的手臂,问他,“是不是你故意教军军说的话?”

顾承安挑挑眉,“他跟你说什么了?我压根儿不知道啊,怎么成我教的了?”

“那算了。”苏茵别开脸。

“哎,你还没说呢,那小子跟你嘀嘀咕咕说什么了?还挺神秘。”

苏茵坐得离顾承安一米远,以防他动手动脚,“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顾承安双手环胸,靠在床架上,“是不是让你跟我好,或者让你当他舅妈?”

苏茵双眼瞪大,惊讶这人到底是猜的还是他让军军说的。

“别这么看着我,这叫什么?这就是舅甥连心,不愧是我外甥!”

苏茵:“…”

京市顾家。

念叨着小辈们明天下午就能到家,老太太提前两天就爱去门口望一望,一会儿和吴婶儿商量明天的晚饭吃什么,一会儿又张罗打扫着小辈的房间。

钱静芳也想儿子,可到底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妈,您歇会儿,承安他们明天才能到呢。”

“这有啥,多动动啊,身子骨还好些。”

婆媳俩在屋里说话,眼看着到了婆婆午睡的点儿,钱静芳扶着老太太进屋,转头就迎来了客人。

梁志新听闻苏茵去了东北是她动身三天后的事,后头朝顾家人打听了回程的大概时间,这才惦记着过来看看。

“钱阿姨好,苏茵同志回来没有啊?我给她送书来的。”

钱静芳看出邱雅琴儿子的心思,细细打量着梁志新,这人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是性子老实了些,但是人品没得说,他家里也不错,邱雅琴对苏茵更是赞不绝口,这么看来,和苏茵倒也般配。

“没呢,明天下午回来。你到时候来找她。”

“哦哦行,那我后天找她吧,她刚回来肯定很累,要歇歇的。钱阿姨,我先回去了。”

钱静芳听着梁志新如此贴心的话,对人更是满意。

送走了梁志新,转头,这屋里又来了客人。

“静芳啊,在家哪。”

“红云嫂子?”钱静芳一眼认出来人是三师长媳妇儿薛红云,忙把人迎进屋,“快坐。”

薛红云比钱静芳长几岁,留着一头短发,双手插在棉袄兜里坐到顾家沙发上,“你快别忙活,我就过来说说话。”

“那也喝口茶再说。”钱静芳给人上了茶。

薛红云抿口茶,砸吧出满嘴茶香,放下搪瓷盅这才寒暄起来,“你们家承安去东北了还没回来啊?”

“快了,已经坐上回来的火车了,明天下午就到。”

“那感情好啊。”

钱静芳有些纳闷,这红云嫂子进屋后句句不离自己儿子,怕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了?红云嫂子,有事儿你直说就是。”

“哎呀,你是个敞亮人。这不,我也是替人来跑腿儿递个话的。”薛红云看一眼钱静芳,大家都是上四十的年纪,可眉眼天差地别,当年二十来岁的钱静芳就是院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加上那顾康成也是个浓眉大眼的,真是怪不得两人生个儿子也俊。

“其实,我是来给你家承安说媒的。”

“说媒?”钱静芳惊了一瞬,毕竟自己儿子厌恶包办婚姻,厌恶被人安排相亲,就连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因此钱静芳至今没给孩子安排过相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也惯得他对找媳妇儿这事一点儿不热衷。

“对!”薛红云搓搓手,热情洋溢介绍起女方情况,“是这样的,去年调任来的周师长你知道吧?他小闺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还是高学历,正经高中毕业的,说话办事儿都没得说,性子也特别好,不是那种被惯坏的性子,这点你放心!就比你家承安小一岁,肯定也有话聊,能说到一块儿去。”

“周师长小闺女?”钱静芳对去年调防来的二师长周平印象不深,只模糊记得是个和善性子,一家人都挺客气,不过她只记得周师长有个大女儿,已经结婚了。

薛红云解释一句,“小闺女之前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南边海岛上,这才过来。”

“那怎么突然想和我们家承安说亲啊?”

“他媳妇儿不也发愁嘛,想给小闺女挑个好归宿,挑来挑去就挑花了眼。要我说,整个大院,谁能俊过你们家承安去?更别提你家这条件,我寻思也挺门当户对的。”

钱静芳听到那句谁能俊过你们家承安去,倒是十分认同,自己儿子的模样当真是好。

“我寻思呢,不然让两个孩子相处相处…都是年轻人,感情也是处出来的。”

钱静芳有些犹豫,“你也知道,我们家承安不太弄这些,觉得烦。”

“静芳,不是嫂子说你啊,孩子不能这么惯着,你不给他张罗,他能一辈子不结婚!你信不信?”薛红云苦口婆心,“咱们当妈的不容易,把孩子从小带到大,现在还不省心,反正啊,这姑娘是真不错,她爷爷还是南边军区退休的大领导,家里根正苗红的,叔伯舅舅也都有出息,和你们家承安般配,和你们家条件也相称。正好现在你们承安的娃娃亲也解除了,该上上心张罗结婚的事儿了。”

钱静芳被薛红云说得意动,夜里和丈夫商量一番,男人却当起甩手掌柜。

“想安排也行,不安排等承安自由恋爱也成。”

钱静芳没好气地嗔丈夫一眼,“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其实红云嫂子说得也有道理,承安开春就二十一了,这个岁数还不张罗,那结婚生孩子不得二十七八了?”

越说越不得劲,儿子年纪也迈过了二字头,钱静芳哪有不发愁的。

第二天吃了午饭,便上门和薛红云谈妥,张罗着等顾承安回来让两个孩子见见面,接触接触再说。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发出阵阵声响,不眠不休地行驶在铁轨上。

清晨五点多,四周依旧黑漆漆一片,昨晚睡得格外早的苏茵已经醒来,睁眼看着上铺的床木板发呆。

今天下午就要到达京市,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更多。

欢喜与忧虑交织。

自从爷爷走后,苏茵难得在顾家体会到了家的温暖,顾家人对自己很好,处处照顾,当真是当成自己人一般。可想起自己和顾承安略显复杂的关系,从娃娃亲对象到解除了娃娃亲,如今居然又好上了…

她有些头疼,也有些心虚。

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家人,像是将娃娃亲当成儿戏一般,拂了顾爷爷的一片好心,转头竟然又和顾承安谈起了对象。

她也不知道顾家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想着就忧思阵阵,轻轻叹口气,再难以入眠。

卧铺车厢里安安静静,苏茵在黑暗中蹑手蹑脚下床,穿上棉袄往过道走去。

五点多的清晨,因为是冬日里,外头只有蒙蒙亮色,绿皮火车依旧轰隆着前行,有些颠簸。

这个点,大部分人仍在梦乡,距离下一站还有些时间。

苏茵特意寻了车厢连接处的隐蔽过道位置,这里空无一人,前后有遮挡,一般也不会有人经过,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时刻。

目视窗外,能看见山林远处的浅浅亮光,旭日即将东升…

“在干嘛呢?觉也不睡。”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茵还来不及转身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顾承安自背后将她拥住,披在身上的军大衣敞开,将两人从后笼住。宽厚的胸脯结实,像一座山似的,坚硬挺拔。长臂舒展,双手直接环抱住苏茵纤瘦的身体,仿佛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苏茵哪里受过这般刺激,只觉得背后发烫,男人源源不断的热意袭来,双臂更是犹如铜墙铁壁,揽着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

“别动…”顾承安将头枕在苏茵肩膀上,喃喃自语,“我就抱一会儿…冷不冷?”

苏茵感觉耳根酥酥麻麻,男人坚硬的胸膛涌出阵阵热意,硬邦的胳膊虚虚环着自己,却又透出一股轻柔劲儿。

“不…不冷…啊秋~”苏茵起来得早,披了棉袄在过道站了一会儿,清晨寒气飘散,刚想否认就打了个喷嚏。

“还说不冷?”顾承安收紧手臂,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我给你暖暖。”

苏茵当真是被暖到了,顾承安人高马大,环着自己仿佛有个热源在身旁,手脚都渐渐暖和起来。

顾不得羞涩,在无人打扰的寒冷清晨,苏茵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

苏茵是舒服了,可顾承安正吃着苦,拥着心爱的姑娘,只感觉她整个人都是柔软的,哪儿哪儿都软,浑身散发着馨香,年轻气盛的男人绷直了身体将人转了个个,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还没回答我,你大早上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顾承安迷迷糊糊睁眼醒来,原本准备接着睡觉,余光却扫到对面下铺没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赶忙披上军大衣去外面寻找。

以前他只觉得一会儿见不着人着急是大惊小怪,可轮到自己便不一样了。

脑海中回响起大家讨论的,火车上人拐子多,便胡思乱想苏茵会不会被拐了去…又担心苏茵会不会被谁骗走了…越想心里越慌,连着跑了几节车厢都没见到人,差点准备去找工作人员了,这才灵光一闪,想到苏茵去东北的火车上就喜欢待在那个连接车厢的隐蔽过道…

等一路奔来,看见纤瘦的姑娘安安静静站在窗边,顾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有将人抱在怀里才觉得踏实安心了。

苏茵仰头看着他,认真道,“昨天睡太早了,醒来之后也睡不着,就想来看看日出。”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顾承安大为不解,伸手贴了贴苏茵的脸蛋,见她条件反射般要躲,立马申明,“我的手不冰。”

“不冰也别摸我。”苏茵嗔他一句。

“成,那你摸我呗~我大方,不像你这么小气。”顾承安将自己的俊脸凑到她面前,一副嬉皮笑脸的耍赖样,冲她抬了抬下巴,看得苏茵忍俊不禁。

她当真鬼使神差般伸出手,缓慢靠近,摸了摸男人因为坐火车没有打理的短短胡茬,泛着青,浅浅冒头,有些刺,有些痒。

顾承安喉结一滚,立马拽下苏茵的手,眼眸瞬间变了色,“茵茵,你别招我啊。”

苏茵没明白他的眼神怎么突然就变了,刚刚眼底还铺满笑意呢。不管怎样,她还是能察觉到这人现在有些不好惹,而且是因为自己的不好惹,就像…那天在炕上狠狠亲自己之前的眼神。

心里惴惴不安,担心顾承安在火车上做出些可怕的事情来,苏茵来不及细想,只想赶快躲着,便直直撞进他的怀抱,双手环上男人劲瘦的腰身,将头埋到他胸膛。

嘶…

原本就被撩拨得难耐的顾承安好不容易松口气,又被苏茵直接拥抱上来,全身哪儿哪儿都柔软的姑娘还环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顾着在外头,只拉起军大衣,罩过两人头顶。

厚实的军大衣遮天蔽日,带来一片黑暗,苏茵抬起头,发觉两人都被笼罩,与外界隔绝,不见光亮。

正疑惑之际,男人突然凑近,带着浓重急促的呼吸声贴近,含上自己的唇瓣,轻柔浅酌,交缠着呼吸。

黑暗给了苏茵勇气,像是二人独有的一方天地,可以肆意妄为…小小的黑暗空间,看不见任何光亮,却放大了听觉和触觉。

苏茵能听见男人沉重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双唇缠绵时两人战栗,更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与自己的一同跳动,节奏一样。

窗外,一抹亮光划破天际,带着金灿灿的万丈光芒,照亮大地。

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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