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我想买一张后天上沪市的票。”
侯天一探着头，通过一个小窗口跟玻璃里面的火车售票员说道。
售票员似乎是没有听到，依旧拧着头和旁边的一个帅气小伙子有说有笑。
“大姨，那个，我想买一张后天上沪市的火车票。”
侯天一又提高了些音量重复了一遍。
“唉呀，听到了听到了，你这么大声干啥。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咋咧，去沪市的票早就卖完咧，就排你前边的那几个人刚才都是买你这个车票的。”
“没有了！”
侯天一站在拳头大小的窗口前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这下完了，每天数着日子过，瞧着距离交易所开市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是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没有车票怎么办，买个站台票混进去补票？要不买个别的车的车票混上去？再不成。翻铁丝网进去爬火车？
侯天一一个转身的空，马上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上火车的歪门邪道想了一遍，就连只在长辈口中听过的爬火车的办法都算在了其中。
“嘿小伙儿，上哪去，坐三轮吗？电影院大街、菜场街、炼钢厂都能去，价格好商量。”
侯天一正出着神，一个头顶着飞机大棉帽满脸胡子拉碴的汉子弓着背插着手快不凑了过来。
“不去不去，我有三轮。”
很明显，因为买不到票，侯天一开始有些急躁。
“嘿，不坐就不坐呗，你看看你牛皮个什么劲的。”
三轮拉客的司机被侯天一这么一呛，骂骂咧咧地走了。
侯天一转身又瞧了瞧这座火车站。
虽然看上去挺老，但是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破旧。两层的小楼，墙面是用碎石子做的，里边白色绿色的墙漆看上去应该是刚刷上去没多久。
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应该就是检票口了吧。透过玻璃看进去，这候车区估计撑死也就能坐下个二百多人。
“时代发展的可是真快啊！我都多少年没有亲自去火车站买过票了。”
正当侯天一对着火车站到门楼子感慨时，又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
“哎哎，小伙子，买票了吗？没买票我这有。”
侯天一听这话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圈来。
“你有，你拿什么有，人家卖票的都说……”
话说到一半，侯天一脑子突然别过来了个大弯。
瞧着面前这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脸还捂的这么严实，这可不就是黄牛吗。
在还没有互联网实名购票的年代，这黄牛贩子可是有通天的本领。你能买到的票人家都有，你买不到的票人家也有，想要硬座有硬座想要软卧有软卧，甚至是临开车前人家都能通过广泛的关系网给你整来一张。
从十年代过来的人，谁还没从黄牛手里买上过几张票呢。
侯天一琢磨了琢磨，瞅着四下无人，又忘这黄牛贩子跟前凑了凑。
“上沪市，有吗？”
一听这话，黄牛一边嘴角瞬间咧到了后脑勺，赶紧将手伸到了大衣内兜里一阵摸索。
“小伙子，你是不是也赶着上沪市炒股啊。这现在上那的车票可是不好买，正好也是赶巧了，我手里还真有几张。”
说话间，黄牛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几张火车票开始翻看起来。
“嘿！还真是不凑巧啊，刚才把硬座全都给卖了，现在也就只剩下软卧和硬卧咧，这硬卧是明天滴，这软卧是后天滴，小兄弟，你是要明天的还是要后天的。”
“你刚刚不是还翻过去一张硬座的吗，我瞧着那张好像就是后天的啊？”
黄牛听了这话赶紧将手里的票又整了整攥到了手里。
“唉兄弟，你看差咧，那个不是上沪市咧。你别看咱是干这个的，但是咱也是讲诚信的不是，这样以后人家才来继续张我们买票啊。”
侯天一并不相信这人的话，虽然听起来还想非常真诚，但是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赚钱赚的不就是有钱人的钱，一张硬座转手一卖能赚几个钱，撑死也就敢涨个十几块钱，但是这卧铺可就不一样了。
万一要是碰上个有钱的主，直接坐地起价涨个几十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再赶上个着急的，涨个百十块还真不一定卖不出去。
侯天一也并不想惹这些个黄牛，万一再看对眼了，这年头，指不准还得再上一回医院。
“那你这后天的软卧怎么卖啊？”
只见这黄牛用手指头在这小票上一划拉，就摸出一张两根手指头宽半截手指头长的白色硬卡小纸片。
递到侯天一面前。
“一张九十八。”
“九十八？可是我看你这票上不是写着才五十八吗？你这也忒黑了点吧。”
“哎呦，你的这趟车行情他就是这样啊。你别看咱们这到这个沪市不远，但是它这个票就是不好买啊。也就是实话告诉你，这个票啊你今天就算是不买，我也有把握把他给卖出去。”
瞧见侯天一也不接自己递过去的火车票，黄牛赶紧又攥在了手里。
“哎，老哥，你给便宜点的，我啊，以后肯定也少不了再来买票，你这便宜几块钱得到一个稳定的客户这不好吗？”
“嘿，你可不知道为了买这几张票，我摸着黑挨着冻排队，你啊，爱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找下家。”
黄牛赚钱靠什么，那靠的也是赌，也是实力。这行情要是摸准了，人家就是硬气。
侯天一瞅着黄牛转身就要走，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唉，大哥大哥，别走啊。这样，我也一口价，八十八，您就让我十块钱，听着也吉利。这样，我再送您一张优惠券，到时候您去这个饭店吃饭，给你送几瓶酒再给你打八折。”
说着，侯天一从口袋里掏出了李溦手写的乘梦火锅打折券往黄牛跟前一亮。
“嘿，这饭店生意可火，前些日子跟我伙计去吃，排队愣是排了一个多小时。”
“哎呦呵，哥，那就是我开的。以后您再去啊，到门口直接报您身份，咱直接给您安排，这面子给您安排的妥妥的。”
说话间，这张打折券就被塞到了黄牛的口袋里。
黄牛把口袋撑了个缝搂了一眼，瞬间又咧起了嘴。
“哎呦，没想到这老板是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啊。你看看这多不好意思，正好最近又有点嘴馋，那到时候就劳烦您给安排一下啦。”
“哎呦，举手之劳。哈哈哈哈，那大哥您看您这个票……”
话到这里，黄牛眼珠子一转。
“哎呦兄弟，这个票你看看也真是我好不容易给整出来的，要说不挣你的又不可能，这样吧七十五，这个价你找别人肯定是拿不到，也是看咱俩的关系……你也别给别人说你是这个价买来的。”
黄牛越说凑的越近，最后完全贴在了侯天一的耳朵上。
“行，老哥，七十五就七十五，到时候吃饭就提你身份，啥也不用管了。”
说完，侯天一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接过这票，侯天一心里是美滋滋的。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要是这票贩子一口价咬死九十八，最后还是会买下来。现在自己口袋里也不是差这十块二十的人，但是就是看不得这票贩子的嘴脸，能杀多少价就杀多少。
就是这关键时刻没想到，自己火锅店的名声竟然还能值个不少钱。这无形之中，又给店里拉了一名顾客，就算是拿着打折券，但是这个钱也不会少赚，这来往一算，这票好像还赚了。
票拿在手里又好好地瞧了两眼，才被侯天一放到了自己大衣的夹层里。
就这票啊，他还真没见过。
侯天一第一回跟着爹坐火车的情形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火车大厅的门楼子跟眼前这样式也差不多少，只不过要比这破旧不少。
爹排队排了老半天，买出来两张粉红色的小纸票子，当然，比这个要大上不少。当时侯天一就趴在窗台口，瞧着售票员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一阵，票就从旁边的机器出来还觉得挺神奇。
“哎呦，我瞧这候车厅也撑不了几年喽。”
说完，侯天一将手又伸进了刚才掏钱的口袋里摸索了一番，随后蹬着车子向人民百货的方向开去。
……
等侯天一回到火锅店里，正好赶上晚饭的点。
一推门，李溦正在吧台里瞧着自己。
这随着侯天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溦来饭店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这几天哪怕是中午下了课吃个午饭的空，都有可能来搂一眼，更别说晚上。
“怎么样，车票买到了吗？”
“不光买到了，还给我们饭店拉了一个客人。你安排给他们几个，之后要是有人来吃饭说是在他哪买过票，给他面子照顾到，能安排进来就安排进来。”
“嘿，你这是搁哪买的票啊，怎么么还买出个兄弟啊。不会是从黄牛那搞来的吧？”
间侯天一点了点头，李溦无奈地笑起来。
“这黄牛的票你也敢买，你就不怕是假票吗？这最近票贩子造价可厉害。”
“管他假不假呢，我估计现在去沪市的火车，就算是假票都不好卖。现在只要是听到风声或者是懂点行的人都挤着脑门子往沪市扎呢，一票难求，只要是能混到火车上去就行了。”
侯天一现在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这趟火车之后会拥挤成什么样子，估计完全可以堪比春运。
“唉，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个东西。”
正准备低头继续算账的李溦听侯天一这么一说，这脸上瞬间就挂上了欢欣之情。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侯天一还从来没有给李溦买过任何东西，反倒是侯天一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是李溦给置办的。
“这个给你，到时候想找我就用它。”
“呀！
机。”
李溦惊呼地接过侯天一手中的小盒子。
“其实本来是想着我们俩一人买一台大哥大来着，结果我没想到这么麻烦，又要预约又要等他们放号，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出入，所以就先买了一个这个凑合用。”
侯天一神情有点落寞地摸了摸裤兜里还剩下的不少钱。
“其实这玩意我也不会用，反正我这么做的意思就是想你安心一些，我又不会跑。回家之后我再瞅瞅他这个说明书，我看他介绍好像是怎么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还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温暖的唇就贴到了侯天一的嘴边。
李溦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有些迷醉。
“天一，谢谢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