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剧场侧门，刚刚凭借着“黑科技浏览器”结束了表现惊人的海选秀，顾言乐呵呵地走了出来。
他身旁的应芷桐同样十分高兴，惟独楼衡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没了踪影。
这也是废话，本来想着作弄一番顾言，却反向帮顾言搭了个好舞台，他没郁闷得吐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心思见证顾言此刻的风光。
倒是一向以女神姿态示人的应芷桐，很好得充当了小迷妹形象。
“顾言你今天太厉害了！答题强的电视里我也见过，惟独像你这样气定神闲就连过三关的，凤毛麟角！”
“我有预感，等节目组把你今天的表现剪进预告片里，你肯定得出名，毕竟你那副气场，一看就是冠军候补啊！”
应芷桐人长得漂亮不提，才情性格也极好，从他们这届新生军训汇演上，怀抱琵琶，仙气袅袅地独舞一曲之后，就惊艳地成为不少人口中的“应女神”！
以顾言沉默寡言，不喜交际的性子，本来没机会和她认识。
然而阴差阳错的，他俩就是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得到来自朋友的夸奖那肯定心情愉快啊！
只是这如果能够量化，几乎是双倍的愉悦感，只能说明少年内心的某些绮念还是很诚实的。
看着应芷桐明媚的脸庞，顾言一时恍惚。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嘴巴里准备习惯性说出自谦的话语，却没想到被从身后追来的一个中年男子给打断了！
“顾同学等一下，我是‘快段’的工作人员，想要申请你的相关授权！”
之后这人又加了一通解释，顾言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来找他要肖像授权的。
虽然在自愿报名《神之大脑》的同时，就相当于认可了附件中的对应条款，姑苏卫视自然也获得了顾言的授权。
从这一点上讲，楼衡冒名给他报名的事情，性质确实恶劣！
但说回“快段”，他们借着冠名《神之大脑》，获得网络直播独占权后，其实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姑苏卫视在合同中只写明，可以在电视台的节目与投放至各平台的宣传短片中利用选手肖像。
“快段”借着冠名《神之大脑》的东风，趁势拿下网络直播独占权，在“快段”APP里直播选手海选表现本质已经踩线了。
如果更进一步把自主处置，剪辑选手的段子再放进自家的APP里，那么侵权行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但凡遇上一个有法律敏感性的选手发觉了，再和其他选手一串联，那么“快段”只能吃上一场必输的官司了。
所以没办法，除了一个一个和表现出彩的选手签订补充合同，还能怎么办呢?！
呦，不愧是最近爆火的成功企业，做事很专业嘛！
顾言搞清楚情况，看着拿到手里的三张白纸，一边在心里随意夸了一句，另一边又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经签商业合同，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猪惨叫吗，合同可不能乱签啊！
唯独中年男子催得紧，一边说段子讲究时效性，这波热度过去就可惜了。
一边又讲他们如何看好顾言之后的表现，合同条款都是最优的，签字直接能拿三千软妹币，对大学生来说确实是笔不小的钱了。
反复犹豫，在应芷桐都准备出声给出自己建议的时候，顾言突然灵光一现！
要不用“黑科技浏览器”搜一搜正经授权合同的模样？
说干就干，他赶紧下达了搜索最佳合同范本的命令。
而“黑科技浏览器”也立刻给出了响应。
光幕上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字，并且其中极多的小字，还被系统用刺眼的红色给高亮标注出来，一时间形成了大片警告意味浓重的涂鸦。
卧槽，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啊！
顾言赶紧细看了小字内容，而这一看，他忍不住先在内心问候了一番“快段”公司。
原来光幕上的正是顾言粗看过的合同文本，而那些被红色标注出来的地方，却是系统根据其黑科技核心智能判别出来，并详细解释，存在漏洞，甚至是直接埋有大坑的条款！
六哇六哇，都说小心不要踩坑，可顾言如果不是警惕性还行，没直接在合同后面签了字。
那他现在都掉进天坑，可以安心等埋了。
专业？
专业坑人！
怪不得你“快段”风评这么差呢，该骂！
差点就吃了个大亏的顾言气得牙痒痒，正准备把手里的天坑合同扔回给“快段”中年男，然后再好好怒斥一番凉心企业。
然而在他甩手的瞬间，却是又将合同给捏紧回手里。
不对！
想坑你顾哥，只挨一顿骂太便宜了！
这么想着，顾言装模作样地又翻开那三页白纸，开始不紧不慢细读起来。
“快段”中年男跟着眼前这个小鬼废了许久口水，心里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毒辣的眼光上上下下扫过顾言好多遍，通过衣着打扮，皮肤样貌确认了顾言的穷逼本质，尤其之前他说出3000块授权费的时候，顾言表现出的动摇特别明显。
所以他准备开口提高一些价码。
之前他也在小剧场里全程见证了顾言的海选表现，再稍稍提高条件，估计自己上司还是会认可他签了一纸好合同。
“顾同学，授权书你也看了好久了，是觉得还有需要讨论的地方吗？”
顾言等得就是这句话。
“快段”中年男刚一说完，他劈里啪啦地就指着白纸上的条款，开始按照“黑科技浏览器”的标识一一批判起来。
“首先是这一条！最重要的授权范围！”
“甲方（‘快段’股份）在乙方（顾言）参加《神之大脑》节目宣传、录制、放送期间，自动获得任何（包括但不限于）以乙方肖像为主体的照片，影像，写真集，平面广告，媒体广告，网络短视频等的著作权、出版权、发行权、获得报酬权！”
此条无疑是遍布大坑的合同里面，最坑的那一个！
顾言与“快段”的合作联结完全在《神之大脑》这个节目上，所以“参加《神之大脑》期间”倒是没很大问题，注意，是没很大问题。
可“快段”索取的肖像授权根本不是仅限于顾言在节目中的出演部分，相反，是“任何”！
这要签下去，《神之大脑》节目播出期间顾言就算随便拍张自拍，“快段”都有权自主处置。
再浅显点，顾言要是因为参演节目一炮而红，趁着热度准备开播当个小网红捞一笔。
那么不好意思，“快段”得分钱！
很长一段时间内肖像权的彻底失去，对任何人都是一件极度恶心且危险的事，而“快段”就是想悄摸摸将其达成。
还能说什么，狠狠地骂就完事了！
这条喷完，顾言果断又换了下个目标！
“还有这一款，乙方同意甲方对本人的肖像作品进行二次制作，剪辑，转录。”
“后面就没啦？！”
“类似保证不会违反相应法律、法规，拒绝与低俗，暴力等元素联结，或者任何有可能让我感到侮辱冒犯的创作设计，这些内容‘快段’一个大公司不知道加上吗？！”
确实又是一个大坑。
顾言口中必须要加上的内容来源于“黑科技浏览器”优化后的合同范本，理由也有注释。
相关内容的增加是非常重要的免责条款，和追责条款。
万一“快段”真脑抽，用顾言形象发布了些天怒人怨的玩意，那么顾言也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
甚至一些“快段”短视频里很常见的，带有轻微人身羞辱意味的创作，有此条款他要求删除和求偿的成功率同样更高！
指出这一条后，“快段”中年人的额头已经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然而顾言还在输出！
接下来，他又说明了“授权时间永久”同样无法接受，因为这很明显就是“快段”有枣没枣打三杆，能多拿绝不少要的贪婪本性体现。
按理说顾言就算表现再亮眼，《神之大脑》一结束他也就很快回归普通人身份，“快段”大概也懒得再给顾言任何画面了。
可它们之所以还要求永久支配相关的肖像作品，无非是指望顾言小概率真就成了名人，无论和《神之大脑》有没有直接关系，他们都可以拿现在获得的授权反复，没有成本地蹭热度。
问题是恰好，顾言知道自己有挂，注定伟大。
他是坚决不会允许自己身上多条寄生虫的，恶心！
同类型的还有授权地区，全球？！
我寻思你“快段”也没国外业务啊，真有脸写哈。
顾言一边吐槽一边在“快段”中年男惊恐的目光里，又用手指给某个条款打了个大叉叉。
当然还有更多权利完全不对等的款项。
比如说如果顾言在合同约定期间做出某些不良行为，造成恶劣影响的，“快段”有权为自己连带遭受的形象损害追责求偿。
反过来，合同中却没有写明顾言有此权利。
而一个完全无法反驳的事实是，企业通常会比个人惹出更多，性质更恶劣的麻烦。
再比如合同中限制了顾言本人，不得通过评论或其他形式公开发布不利于“快段”公司及旗下产品的信息，同样不以任何方式实行损害“快段”公司及旗下产品利益的行为。
另一边合同看似也限制了“快段”的相应行为，但注意和顾言签订合同的主体是“快段”股份，而“快段”短视频虽是前者的控股子公司，却是独立的民事个体。
到时凭借着合同允许授权给第三方的许可，“快段”短视频想捧还是想黑顾言，无非就是看哪个热度高，根本没有额外的顾虑。
至于你说合同规定，黑你的明明是“快段”短视频，找我“快段”股份干嘛！
坑，还是连环坑！
越燃越旺的怒火使得顾言的气势越来越吓人，当然更因为他明察秋毫，合同找茬大师的顶级水准。
那名“快段”中年男不是不知道他给出的合同很有问题，毕竟也是老员工了，自家公司的德行他能不清楚吗！
唯独以为碰上了个好糊弄的大学生，反而被把底裤扒了个一干二净，这踏马哪能想到啊！
发觉情况不对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抢回顾言手里，那三张“罪证”。
只是顾言早有准备，灵敏地躲闪了过去。
之后他就用严厉目光警告了对方。
“快段”中年人在出手同时也立刻后悔。
顾言在小剧场侧门处大声怒斥了三四分钟，周围远远已经有些临大学生驻足注意到了这里的状况。
更远处，两个巡逻的校内保安同样在抱胸观察。
他朝学生动手动脚，那事情只会闹得更大！
于是还能咋办，赶紧低头认栽呗。
中年男作为“快段”随队小组的负责人，身段还是非常柔软的，眼光也很灵醒。
顾言紧紧抓住合同，悠然等待的模样他哪里不懂意思。
对方是想签合同的，但得是一份靠谱的，优厚的。
如果不答应，那估计随着顾言精彩答题表现的放出，还会伴着一波“快段”黑心合同的热度。
这两两相加，中年男已经可以想见自己狼狈离职的模样了。
所以他朝着顾言露出讨好的笑容，真诚道歉并表示会和顾言商议出一份有诚意的合同。
之后顾言拒绝了回到小剧场细细讨论的提议，就在这烈日下按照“黑科技浏览器”的范本，让“快段”中年男几乎照搬到了他的PAD上。
“对，这也要改，有权要求我配合线上和线下的宣传工作，还不给钱，纯白嫖上瘾了是吧！”
“还有这个，差点忘了，写明是本季《神之大脑》期间......”
......
好半天，当中年男终于搞定合同，发给小剧场内的下属，然后又很快打印出来交到顾言手中，顾言仍是小心谨慎地又确认一遍，最后才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在两边将各自那份合同收好后，顾言像是又想起什么，再次开口，把中年男刚放下的心又扯了起来。
幸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请求。
“额，这位叔叔，帮个忙，我在‘快段’上有账号，叫‘顾言的二手小店’，你们到时发出我的段子的时候，别忘了一下，谢谢了！”
说完，顾言就带着应芷桐潇洒离去。
一旁长椅上，那三张引发波澜的旧合同安静躺着。
上前将麻烦之源赶紧放回包里，“快段”中年男顺势颓然地坐在了长椅上。
其实啊，根源还是在没唬住那个姓顾的小子，一开始就签下名字。
这合同一成立，帮公司赚了个大便宜，对方就是再闹也不能损到他分毫。
就算事情发到网上，正义感强烈的网民自然会谴责，可另一群有优越感的“理中客”反倒会质疑为什么不好好看清合同，一来一去的小小舆论风波，“快段”这艘新媒体巨轮完全可以无视。
唯独想要耍小手段没成功，还被人揪了出来，那就是彻底的，又坏又蠢的丑角形象。
必然是个人都要来踩一脚，是不可承受的公关危机！
所以。
还是难以理解，一个学生怎么就能把合同里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毛病全部给挑出来，最后拟定的新合同也那么严密规整。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已经确认了之前在小剧场里，台下所有人都在猜测的某个问题的答案。
狗屁的文学系，狗屁的数学系！
那个姓顾的必然是个法学专业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