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荷兰人的商馆里聚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汤若望觉得这一定是个笑话，又或者真的是上帝他老人家降临在了这个被遗弃的世界中。
昨天才来台南，今天一大早汤若望就接到了葡萄牙驻台南领事的邀请，而邀请的地点却是荷兰人的商馆。
台南唐人的外交认知很有意思，那就是唐人准许各国在台南建立使馆，并且专门开辟了一条街给各国使馆准备好了房子。
按照唐人的说法，这方便与各国之间进行沟通交流，可以方便解决很多外国人在台南的问题，也希望未来唐人能够在其他国家建立属于自己的使馆。
这一点其实是个很滑稽的事情，因为在这些使馆中的工作人员并非各国的外交人员，甚至大多数国家目前还没有专业的外交人员，所以在取得那些国家认可之前，唐人就把各国商馆交给了各个国家的商人使用，准许他们在各自的使馆中聚会，并推举出代表人来与唐人沟通各国人员在台南的相关问题。
葡萄牙的使馆入驻者是濠镜那边的管理人员，受制于这个时代的航海效率，估计最快也只能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获得非洲殖民地长官的许可，至于本土那还有更长的时间。
西班牙人也是一样，马尼拉总督安排的代表暂时充当了驻台南的领事，相比于其他国家，西班牙那边明显更加正规一些。
至于荷兰人，好吧，他们全员都是商人，唯一有可能获得授权的人还远在巴达维亚和当地原住民打仗，或许他们能赶在葡萄牙之前获得相应的授权。
据说倭国、朝鲜、安南都有商人在他们本国的使馆中入驻，只是出于他们这些商人在本国地位的因素，大概率他们自己也不会回国去找国王寻求授权，因为他们几乎没有见到国王的能力。
汤若望走进荷兰使馆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非常熟悉，好吧，作为一个克隆人，可怜的德意志帝国还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所以目前来说他跟荷兰人的关系很近，对于荷兰人的建筑风格还是很熟悉的。
葡萄牙船长巴波沙是现场他唯一认识的人，所以也只能由巴波沙为他介绍在场的各国人员，大概是出于大家同样来自于欧洲的缘故，这里倒是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反倒是一进屋子汤若望就感觉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
来自阿姆斯特丹的船长加夫里尔在一群人寒暄后率先开口说道：“今天邀请诸位来到荷兰领事馆是希望大家能够坐在一起讨论一些关于唐人的问题，这其中第一个话题就是近期唐人与我们联合进攻明帝国舟山群岛的事情，请大家说一说各自的发现，希望在这片远离欧洲的大陆，所有欧洲人能够暂时放下曾经的不愉快，暂时分享情报来确保大家在亚洲的利益。”
巴波沙船长点了点头，他很清楚抢在西班牙人之前开口能让他感到愉快，所以他立刻开口说道：“成功的军事行动，比较不错的组织能力，糟糕的陆军，这是我对这次行动的评价。”
巴波沙船长是亲自驾船参与了舟山行动的，只不过刘晟和颜思齐还留在舟山那边跟大明江南商贾们探讨贸易，明人并不愿意直接和欧洲人贸易，所以他先一步返回台南是为了传递消息，当然也是想在这里购买一些唐人的商品返回濠镜。
加夫里尔船长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西班牙领事，后者耸了耸肩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的船队还在那个叫舟山的岛屿和唐人一起研究后续的生意，唐人和明人一样对我们的白银很感兴趣，所以除了巴波沙船长带回的信件，我并没有收到其他消息。”
见加夫里尔船长不依不饶的盯着自己，西班牙领事无奈的说道：“好吧，信件中确实有些消息，不过内容和巴波沙船长说的差不多，并没有发生海上交战的情况，那些大明的海军只有一些小船，他们在看到我们的舰队时就跑掉了，登陆作战也是靠着那个明国海商的队伍在执行，至于唐人，他们招募的那些新兵吐到脚软了，我很佩服那个唐人指挥官还能让他们保持列队，这很难得。”
语气中的不屑充分说明了这位西班牙领事的态度，而巴波沙船长却补充了一句：“唐人的那些神奇火器没有使用，但是从那位唐人指挥官的态度来看，很显然他们的武器带给了他们信心，所以问题还是他们的武器太神奇了，我们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搞到他们的武器？”
加夫里尔耸了耸肩：“这很难做到，唐人的武器只存放在他们的钢铁大船和军营里，这两个地方都不被准许外人靠近，我们贿赂了一些明国人和倭国人帮我们去盗取，只是很可惜他们一样无法靠近那两个地方。”
巴波沙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这可真糟糕，我爱死了他们的武器，如果真的能够获得那种神奇的枪械，我想欧洲任何一位国王都愿意给我授勋。”
加夫里尔鄙夷的看了一眼巴波沙船长：“或许会的，但至少我还没有成功，而为此我已经付出了超过2000唐元。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这里并不具备制造那种钢铁大船的能力，我借着采购的名义去过他们的造船厂，那位王厂长也没有介意带我去看看他们正在制造的那艘大船，那是一手软帆大船，看外观和我们的船有点像，但是我估计排水量有可能超过三千吨。”
一屋子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特别是西班牙人领事对此格外震惊，要知道目前欧洲最大的风帆战列舰的排水量也不过两千吨出头，就这个吨位的战舰他们还是很难解决重心和航速的问题，大多数都是国王的玩具，而不是真正能够投入作战的战舰。
西班牙领事皱着眉说道：“你确定这不是个玩笑？如果唐人真的掌握了三千吨级的风帆战列舰技术，那是不是说明了他们已经掌握了远征欧洲的能力？”
巴波沙船长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们的钢铁大船就是远航过来的，别忘了他们还有一艘据说是五万吨的钢铁大船带着数百人离开了这里。他们的航海技术比我们先进，那么制造一艘三千吨的帆船应该不难，或许说的直接一点，人家造这么大的船应该和我们造那些小舢板一样简单。”
加夫里尔船长点了点头道：“我赞同这个判断，我和那位造船厂的厂长聊过，他说了很多数据都能对应到我对造船的了解，或者说对方比我更专业，很多词汇我根本就听不懂。我甚至还提问了一些关于我的船的问题，对方几句话就给出了很多改造建议，要不是我的钱最近还在股市里等着增值，我都想花钱把我的船送去唐人的造船厂改造了。”
汤若望听着三国代表在这里分析唐人的情况，一时间倒是没有去插嘴，而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份见识和了解。
只是人家既然邀请了他，自然就不会让他这么摸鱼，所以加夫里尔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汤若望先生，我知道你的来意，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建议你可以用你的家乡名义向唐申请一个领事馆，而不是申请一块土地在这里建设教堂。”
汤若望微微皱眉：“为什么船长先生？我只有教会的授权，而且传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幸运，难道说您得到了消息，唐人拒绝我们在这里建设教堂吗？”
加夫里尔耸了耸肩道：“那倒没有，不过台南还在建设中，现在周边明国、安南过、甚至北边的琉球国、倭国和少量朝鲜国都有商人送劳工来台南，这里最初规划的土地已经快要用完了，你很难在这座城市最核心最有价值的地方申请建设教堂。”
汤若望笑着摇了摇头：“那不重要先生，有教堂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城市中心，我对此坚定不移。”
加夫里尔摇了摇头：“这座城市的土地只给一个唐人的官员的公司使用，据我所知那个公司是几个唐人官员的产业，除了他们任何人都拿不走土地。此外我和我的同伴们也购买了那家公司的股票，至少为了我的收益，希望您不要去和那家公司讨论在目前的城市范围内建设教堂。”
汤若望有点目瞪口呆了，他听过耶稣会的朋友说起过亚洲这边传教十分困难，也听说过东南亚一些地方的国家十分抵触教会，但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欧洲人比本地人更早警告他不要建设教堂，而且理由居然是为了赚钱，这种话要是在欧洲说，汤若望就敢当场吊死眼前这个来自阿姆斯特丹的船长。
看着汤若望的表情变化，加夫里尔船长对着自己的身后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一名仆从递给了他一个袋子。
轻轻的将袋子放在汤若望的面前，加夫里尔船长说道：“这是我们荷兰商人的一点心意，用以资助您在台南城建设教堂，需要联系的唐人官员我也可以帮您疏通，但还是那句话，希望您能把教堂建设的远一点，毕竟这里的土地每天都在涨价，而我暂时还没有出售那家房地产公司股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