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孤独开出朵花

郝仁把倔犟的沈同方送到芯片实验室门口,刚要转身离开,又突然回头抓住沈同方的右手说道:“沈工,我知道您老现在不服气,回去肯定要搞什么突击奋战,但一定要有个度,别头悬梁,锥刺股,不眠不休,注意自己的年纪。”

沈同方扶了扶眼镜,瞥了郝仁一眼,说道:“你小子,现在觉得我老了是不是,拼不过年轻人了?想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我们就是争分夺秒,不舍昼夜地干出来的……”

“行了行了,沈工,我不听您念经,我不管,即使出了问题,也不能自乱阵脚,您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钟楠负责监督。”郝仁不容置疑地说道。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钟楠大声回应,腰板挺得像个士兵。

沈同方一听不乐意了,抽回右手,忿忿说道:“我说你们俩,如果能少气人点,我就能长命百岁。”

话毕,沈同方转身回办公室了,郝仁和钟楠对视一眼,两手一摊,各自离去。

郝仁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一条订阅新闻跳出来。

就在刚刚,全球第一的终端品牌酷美通过官网公布了其芯片发展战略调整。从今日起,酷美将改变长久以来在手机通信芯片上多自行开发设计,再交由代工厂的模式。正式宣布退出芯片设计生产领域,而将其ip协议栈授权给不止一家芯片企业,让他们用此技术为酷美设计生产芯片。如果愿意付费获取特别授权,芯片企业也可应用该技术生产芯片面向公开市场销售,包括酷美的竞争对手。

酷美的总裁表示,这次酷美释放最大的善意,把芯片市场让出来,不与芯片企业直接竞争,而改为合作伙伴关系,携手同行,创造一个更为开放更为公平的市场环境。

郝仁从这番宛如慈善晚宴的发言中,看出了酷美市场退避三舍的高明之处。酷美退出的正是行业最高投资,最高风险的部分,也是耀华投入巨资,屡败屡战的芯片设计生产领域。转而牢牢控制产业链的最上游和最下游的两头,控制住最上游通信芯片中基带ip部分,就拥占领了通信技术的制高点,把握住最下游是整机终端销售,也就守住了最终为产品买单的用户群体。

两厢一对比,郝仁发出一声喟叹,这就是酷美百年积累下来的知识产权的威力。有这等任何企业都绕不过去的专利,酷美大可放手将芯片业务让给其他企业,也把芯片生产的风险与成本成功地转嫁给出去,自己旱涝保收地赚取授权费。

郝仁想起its管理咨询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爱德华.布莱特说过的话,科技企业要做百年老店,就不能总为眼前的利益左右战略,要找到一个点猛扎下去,所谓树大根深,扎得稳,才得长久。

郝仁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砸锅卖铁也要通信领域的知识产权累积起来,就从别人嫌累的芯片设计开始吧,也不枉费沈老头一把年纪苦哈哈地搞研发。”

既然是累积知识产权,最有价值的还是像酷美所拥有的那种基础研究。郝仁想起隋祖禹经常挂在嘴上的贝尔实验室,里面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所做的都是具有超前意义,不能马上商用的科研专利,但后来却影响了整个行业发展。耀华也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实验室,照亮行进方向前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几千里的路,郝仁越想越远了。

穆言不在身边,郝仁下班就没个准头,等忙完走出办公楼已经是深夜11点,抬头一看,12楼的芯片实验室灯火通明。

郝仁拨通钟楠电话兴师问罪:“你也学会了阳奉阴违,怎么监督的?现在沈老还在加班吗?”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慌乱,然后钟楠那边说道:“没没没,听到没有,大家都在收东西准备回家。”

郝仁挂了电话,看到12楼办公室的灯陆续熄灭,安心地往露天停车场走。等郝仁开着车又绕到办公楼下的车辆出口时,无意间看到12楼沈同方的办公室又亮了起来。

郝仁顿时无语了,沈同方不愧是老革命家的后代,游击战术是融在血液里的,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一听到郝仁问怎么还不下班,就跑到办公室门口看,没发现人影,就精准地判断到郝仁在楼下,于是赶紧关灯假装下班。唯一的纰漏就是算漏了今天郝仁心里思绪万千,在车里坐得久了一点。

也罢,自己根本拗不过沈同方,就当他年纪大睡眠少吧。郝仁径直开车回家,不再和老顽固斗智斗勇。

这一夜,郝仁做了个梦。

在外太空一个人迹罕至的星球,茫茫的戈壁滩上拔地而起一座穹顶实验室,实验室里只有一个白衣人,他面露笑容,沉醉奇思妙想之中,在他手里做出了瞬间移动的交通工具,穿越未来过去的时光机,生来成熟的果树庄稼,都是郝仁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

郝仁走过去问白衣人:“你在这里多久了?”

对方回答:“不知道,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

郝仁又问:“你不孤独吗?一直一个人。”

对方又回答:“不孤独,因为我知道我做的正是未来。”

白衣人的笑容逐渐消失在白光里,郝仁被闹钟唤醒,原来昨天忘记关窗帘,自己正赤条条地躺在了金黄的晨曦里。

孤独星球实验室?或许是上天的启示,郝仁脑海中蹦哒出这样一个名字,他觉得贴切极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半,巴黎是晚上十一点半。穆言应该还没入睡,郝仁迫不及待地拨打了电话。

“孤独星球实验室?孤独星球不是一个旅行书吗?”穆言问道。

郝仁没见过这本书,只是沉醉在对实验室的构想里,于是说道:“没错,这是一段孤独的旅途,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发,才能耐得住寂寞走下去。”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说话这么有哲理。”穆言都怀疑自己在和一个假的郝仁通话。

“你觉得怎么样?”郝仁问。

“挺有范的,你喜欢就好。”穆言说道。

说干就干,郝仁从高校研究所招募到一些具有钻研精神的科研人员,又从内部选调一批有想法的研发人,组建了一个全新的团队。

孤独星球实验室挂牌那天,郝仁叫汤媛弄了一个小型的仪式。没有剪彩这些俗套的环节,郝仁只是把沈同方流片失败的芯片拿过来一些,做成标本,给实验室成员各发了一份做纪念。

郝仁对大家说道:“这是一个失败的产品,我发给大家做纪念,是想让大家时刻记住,孤独星球实验室没有高高在上的主管,没有明确的产品规划,没有确定的考核绩效,大家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探索精神,每天都挖掘与我们产品相关的前瞻技术,并想方设法地拿下知识专利。

大家的努力就可以减少耀华被专利巨头绞杀的几率,可以增加耀华产品独一无二的特征。任务虽然重,但这里没有人打扰,我唯一的期待,就是看大家在孤独中开出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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