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今日总算是停了，但天空压着灰蒙蒙的蓝，看上去还是不像什么好天气。
沈知秋一觉醒来，明显感觉到了比前两天更盛的冷意，于是给自己多加了件斗篷才出门。
一楼餐厅已经摆好了丰富的中式早餐，又长又宽的餐桌前，照旧只坐了三个人。
拿着平板看新闻的陈继远、晨运结束的云龙和云雀。
又没看到林杳，沈知秋有点失望。
“杳姐今天还是不下来吗？”
“不知道啊，不过看情况应该是的。”陈继远咬着根油条，不甚在意地划拉着平板上的新闻，“不是都说你们搞艺术的喜欢一言不合就闭关吗——我去！”
沈知秋被陈继远这么一声猛喝吓得差点就摔了手里的牛奶，“怎，怎么了？”
“希尔特易主了？！”陈继远抱着平板起身，囫囵吞下才吃到一半的油条，扭头就喊道：“管家，管家——！”
“陈少，怎么了？”管家匆匆从客厅里走进来。
“慎爷醒了没有？”陈继远急忙问道。
管家点了下头，“五分钟前醒了，现在应该是在洗漱。”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见陈继远跟阵风似的，抱着平板就刮了过去。
只不过风刮到一半，就在楼梯口跟从书房出来的林杳迎头撞上了。
陈继远一个急刹车，连忙站住。
手里的平板啪嗒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林杳眼底还带着倦意，捡起地上的平板递回给他，“东西都砸地上了。”
“林小杳你出来了？”陈继远呆呆地拿回平板，“你不是在房间闭关吗，怎么是从书房出来的？”
“借书房的传真机弄点东西。”林杳困得紧，懒得理他，“你不是要上去找阿慎吗？”
陈继远下意识点头，只不过头点到一半愣住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这很难猜吗？”林杳打了个哈欠，顺着楼梯往下走，“三楼除了我和阿慎，还有别人吗？”
“也是。”陈继远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也不介意，“那我先去找慎爷，待会儿再跟你聊！”
林杳困困地嗯了一声。
陈继远三步并作两步就跳到了三楼，笃笃笃地边敲门边喊道：“慎爷，慎爷——！”
“闭嘴。”
下一秒，门猝然被从里打开，云思慎冒着冷气的脸出现在门后。
“喊这么大声，我耳朵是聋了吗？”
深知云思慎有起床气的陈继远连忙举起手中的平板，“正事！”
云思慎乜了他一眼，侧身让他进来了，“什么事。”
“希尔特易主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收购的，”陈继远不可思议地道：“慎爷，你告诉我，它是假的吧，个人收购，这怎么可能呢？！”
云思慎对此却没有丝毫意外，看陈继远就跟看个傻子似的，“就这？”
陈继远怔了一下，然后立刻恍然大悟，肃然起敬，“你之前让我们也一并下场，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事情？这几日股市的拉扯和动荡，完全不是外界猜测的恶意阻击，实际上是股权之争！新任大股东手握希尔特58%的股份成功上位，成为希尔特史上持股最多的人，其中博弈的资金恐怕不下百亿。资本依旧看好希尔特，我们低价购入的散股到时候再高价卖出，公司开拓新项目的资金一下子就齐了！而且以希尔特如今焦头烂额的现况，怎么着都要休养生息几年，这几年正好让我们趁虚而入！”
用从希尔特身上赚到的钱去搞希尔特，这特么太爽了吧！
就算日后不抛股，以他们现在手持的股份，未来渗透入股东会不是什么难事，那到时候从内部开始蚕食希尔特，不轻而易举？
“万一没有元气大伤呢？”云思慎听着陈继远激动的叙述，却没什么表情，只自顾自扣衬衫扣子。
“不可能！”陈继远嫌恶地撇了撇嘴，“希尔顿多名高层涉嫌□□、偷税漏税、非法窃取用户个人信息等多项罪名，集团内部从根子上就长满了毒瘤，新股东一天不把毒瘤给铲干净，一天都别想安生接手希尔特。”
“所以，希尔特明显就是个烂摊子，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接手呢？”云思慎反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陈继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希尔特虽然高管不是人，企业文化也很变态，但有些工厂和实验室，还是很有价值的。”
“是吗。”云思慎慢条斯理地挑了个蓝宝石袖扣，轻笑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暂时先不用管希尔特了。”
陈继远应了一声，立刻就把命令吩咐了下去。
发完消息抬头，就看到云思慎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往外走，赶紧跟上。
临走前，他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餐盘，心道慎爷吃完了早餐，现在应该是去书房了。
那正好可以谈谈昨晚没谈完的新项目。
只不过他跟着云思慎一路往下，往下，往下，最后竟然回到了一楼，坐到了餐桌前。
陈继远：？？？您不是已经吃了早餐了吗？
林杳小口小口地抿着牛奶，因为困，从动作到说话都不自觉变得慢吞吞的，“今天的蟹黄包挺好吃。”
云思慎支着脸，轻轻地点了点桌面，“是吗？”
“你试试。”林杳放下牛奶杯，夹了个蟹黄包到他碗里。
云思慎依旧看着林杳，没动筷子。
林杳默了默，重新夹起了碗里的蟹黄包，递到了云思慎嘴边。
蟹黄包小小一个，足够云思慎一口咬掉。果然，这一回他笑眯眯地吃掉了林杳亲手喂的蟹黄包。
陈继远：……
陈继远：OJBK，懂了。
陈继远麻木地安慰自己。
一顿早餐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
遥远的纳普顿，金云慧面带微笑地完成了最后一份合同的签署后，面带微笑地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等紧绷着的精神慢慢松懈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手微微发着抖。
助理小方直到现在才敢给金云慧倒了杯水，“金姐，结束了吧？”
金云慧看了眼桌面上厚厚的十几份文件，“应该没了。”
小方咽了咽口水，正打算说什么，金云慧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亮了。
是事务所主任孙东给她发的信息。
大东：千叶的案子让兼达事务所给抢了，给了杜颖曼。
大东：我知道你师妹的事情也挺重要，但M州的小破公司能跟千叶比吗？
大东：最紧要的，是千叶现在对我们有意见了。你也知道，千叶背后是白家，白家那是好惹的吗？
如果是之前，或许金云慧还会紧张一番，但是现在——
Comet：你知道我来M州是干嘛的吗？
大东：帮你师妹处理个小破公司的收购呗。
Comet：嗯，这个小破公司叫希尔特。
Comet：抽烟.jpg
Comet：去查查希尔特的新闻吧。
两分钟后。
大东：……
大东：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Comet：呵。
大东：QAQ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撤不回了呜呜呜！
Comet：不仅如此，我师妹已经跟我签署了合同，从今天开始，委托京都朝闻律师事务所处理她的一切法律事务。
Comet：并提前付清了五年的委托费用。
Comet：所以你觉得我现在还稀罕他千叶吗？
大东：千叶算个锤子它！
大东：这样的师妹再来一打好吗！！！
大东：我现在心脏跳得有点过于快了，不行，我他妈我明明没有心脏病啊！
金云慧轻轻哼了一声，顿时腿也不软手也不抖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国，把合同给裱起来，放到事务所每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笃、笃。
酒店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才送走的希尔特某位高管再度推门而入。
这位鼻梁高挺，头发茂盛的男人是希尔特的总裁助理。虽然看上去温和有礼，可金云慧却不相信他真的那么人畜无害，甚至因为他的身份而紧张不已地提防着。
金云慧一秒坐直，挂上了礼貌的微笑。
“利达先生，这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来问问有关股东大会的事情。”达利友善一笑，“毕竟你也知道，现在希尔特遇到了十分严重的危机，我们需要尽快商量对策。”
“林小姐目前不太方便来纳普顿。”金云慧按照林杳给的说法道：“但请你放心，明天将会由我代表她出席会议。我会跟林小姐一直保持联系，向你们传达她的意思。”
达利：“林小姐这样做，是不信任我们吗？”
这两天希尔顿的丑闻满天飞，现在达利说到信任这个词的时候，金云慧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笑。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只是林小姐有她自己的考量。”
“作为第一大股东，不亲自出席第一次股东大会的话，恐怕不能让底下的人安心。”达利继续道。
金云慧：“林小姐有自己的考量。”
达利的眸色沉了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林小姐这样藏头露尾，是不是不太好？”
“达利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金云慧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林小姐拥有希尔特58%的股份，是希尔特最大的控股人，我想你应该对她保持足够的尊敬。”
利达神情一僵，他低着头，迅速压抑住了眼底的难堪和怒意，然后才抬头道歉：“抱歉，是我不会说话。那您可以把林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吗？要是我们没有林小姐的联系方式，很多工作不太好及时取得她的同意。”
利达找的理由无可指摘，便是金云慧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要不要给，她最后还是决定问一声林杳。
金云慧于是当着利达的面，亲自拨打了林杳的电话。
“这样吧，我现在问问她，如果林小姐同意的话，我就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与此同时，手机里传来了甜美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Sorry，you……
金云慧：……？？啥玩意儿？
她迅速拿下手机，看了眼拨出去的号码。
没错，是林杳的号码，两个小时前还有23分12秒的通话记录呢！
金云慧又打了一次。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Sorry，you……
利达：“金小姐，怎么了？”
……
“没怎么。”金云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手狠狠挂断了无法拨通的电话。
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们新上任的大股东林小姐，手机可能……欠费停机了。
金云慧庆幸自己刚刚没开免提，要不然还不知道尴尬得怎么收场！
她起身离开了沙发，站得离利达远了一点。然后切回微信页面，一边祈祷林杳的手机连着wifi，一边点开了语音通话。
浮士迦，城堡餐厅内。
林杳放下了筷子，把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干净，打了个带着奶味的哈欠。
“我吃饱了，回房间补个觉。”
话音刚落，放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语音通话提示音一阵一阵的传出，林杳托着下巴，拿起电话一看，是金云慧。
“师姐？”
“你手机欠费了？”
林杳：“哈？什么？”
她眨了眨眼，迅速拿下手机，查看了下短信通知。
然后就看到三分钟前，移动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尊敬的用户，您好。截止到2060年2月11日23点24分，您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停机？
停什么机？
我为什么会停机？！
林杳的脑子一瞬间充满了问号。
她很快反应过来，把短信记录往上翻。
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条月租扣费的信息。
好的，破案了。
她忘了充话费，电话余额又不足以抵扣月租，所以理所当然的，她欠费停机了。
林杳：“……”
啊这。
这么突然又离谱的吗？！
林杳扶额，扭头看向云思慎，“阿慎，帮我——”
【警告！一个月倒计时已经开始生效，禁止产生个人消费。】
林杳：？？？我充个电话费都不可以吗？
【充话费当然属于个人消费范畴，所以不可以。】
【各种层面上的不可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花得出一分钱，同理，别人也不可以为你花出一分钱。】
金云慧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响着。
“你是不是忙过头了，连话费都忘了充。不过幸好微信还能用，是这样的，希尔特的总裁助理利达，问可不可以给他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云思慎也在问：“嗯，帮你什么？”
林杳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阿慎，你有手机副卡吗？”
我不能给自己的手机卡充钱，难道还不准我用别人的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