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村里的那批官差，全死了，一个不剩！我昨晚在城里亲耳听到别人上报的。
我今早上走的时候还专门去问了员外，他可是点头了。”
此话一处，众人皆是看向了陆长盛，脸上尽是古怪的神色。
那日官差可是押着陆长盛一起上的山，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可就值得遐想了。
虽然他们先前就猜到陆长盛平安归来一事有隐情，可此刻听到官差死光了，心中不免有些惊惧。
只是陆长盛平日里让他们感到“意外”和“惊喜”的地方太多，此刻才能强压心中的波澜。
张屠户唾沫横飞的讲着，半点没注意到众人变化的神色。
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嘲笑这些没见识的村民，听说个官差死了，就这般神色。
他越说越起劲，周围人的沉默仿佛无声的鼓掌，鼓励他继续说着。
这是在清宁城不曾有的，在城里的他，就是个沾了光的“土包子”。
没人认真听他说话，人们只是顾忌他背后的张员外，多少给些反应。
可稀拉的掌声和那些人微微翘起的嘴角，不是鼓励，那是戴上了面具的蔑视。
换了种表现方式，却更让人难以接受。
正是如此，张屠户才会想着回来卖肉，回到这熟悉的老本行。
只是心中的这几分不堪，谁又能从他抖动的横肉中看出来呢？
心思各异的人们，就这么聊着，直至回家睡觉。
……
躺在床上，张屠户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哪怕这里的床铺，比不上城里的柔软，空气中的尘土味，也不是那么好闻。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只是村里的陆长盛，依旧是那么的讨人厌。
张屠户就讨厌他那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明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孤儿，身上却有一种难言的孤傲。
村里人也都敬服陆长盛，张屠户不是傻子，他感受的到。
他高傲的心里，难免有几分羡慕，令人敬服总是比令人畏惧更让人舒坦。
……
有人深夜难眠，有人深夜勤思，有人深夜搜山。
漆黑的山林中，几道火把照亮了一片林地，举着火把的几人皆是身着官服。
为首一人，却是一身道袍，正是得了“提刑司司主”的张蒙。
“还要多久？”
“仙师大人，就……就在前面了。”
一个成年人战战兢兢的说道，黝黑的皮肤证明了他是个合格的渔民。
他是那小孩的父亲，那日小孩被“白鸽”引着见到了官差的尸体后，奔逃回去后马上就和父亲说了这事。
淳朴的渔民虽然不信自己的儿子，但还是上山验证了一番。
然后，他就脸色煞白的跑去了清宁城报案。
一行人继续走着，渔民在前面领着路，张蒙不耐烦的跟在后面。
刚被“晋升”到这司主的位置，就遇上这么件麻烦事，张蒙心头的阴翳更添几分。
他已经听那渔民说了，那些死去的官差不太像“人”做的。
……
火把的光亮跳跃着，张蒙借着光看见了附近的十数具尸体，横七竖八的。
佩刀等杂物散落一地，和枯枝落叶混杂在一起。
张蒙俯下身子，脚下的落叶里有一块碎片，刚刚反着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捡起碎片，稍加打量便认出了这是官差们佩刀的碎片。
碎片断口处平整，似是极大的外力崩碎所致。
手中灵力灌注，张蒙猛地一捏，碎片便一分为二，只是断口却不那么平整。
这与灵力的控制和强度有关。
“这妖物境界不低。”
低声自语，张蒙心中有些担忧，仅从这一点上，这妖物实力便超过了他。
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当上司主的第一个任务便这么危险，实在是糟。
只是事到临头，却是由不得他选择了。
周围的官差虽大多是酒囊饭饱之辈，但少数也有些本事。
死去的李四曾经算的上一个，现如今跟着一起来的何鸾也是一个。
何鸾是孤儿，很小就被卖到张家打杂，后来得了赏识，有了个官差的职位。
“上岗”前的培训，就属他学的认真。
这么些年的实践，也让他有了身不俗的本事。
举着火把走走转转，时不时低下头打量一番，断掉的枯枝，倒卧的尸体，每一点细节都被记录在脑中。
很快，何鸾就站住不动了。
飘忽的眼神代表着此刻他脑中的风暴，他正在还原这里发生的一切。
尸体断裂的胸骨、弯折的腿骨，佩刀崩开的缺口，地上收缩的痕迹……
“仙师大人，我有发现。这妖物定然是一只蛇妖，而且体型和力气皆是不小。”
何鸾说着，边上的官差恰好发现了一块半透明的坚硬物体。
只是打量了一眼，何鸾便更有信心的说道：
“这也是证据，这恐怕是那蛇妖蜕下的皮，只是不知道为何它会现在蜕皮。
这些人皆是经受过强力的束缚，身体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而且……”
张蒙一番话听下来，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又接过呈上来的蛇蜕。
捏在手中测试一番后，他便全然信了，何鸾说的没错。
至于说妖蛇蜕皮，这可不是什么稀奇事，修了这么些年的仙，一些常识张蒙还是清楚的。
蛇妖渡劫，多是雷劫，渡劫成蛟，便是要蜕下蛇皮。
一念至此，张蒙心中退意更甚。
此妖将要成蛟，不可力敌方，回去禀报师父罢了。
不过，张蒙不知怎的，觉得自己养气圆满的师父，似乎也不会是这蛇妖的对手。
总之还是先回去罢。
“这些官差是死于蛇妖之手，大家就地掩埋，今夜返城。”
一种官差不免戚戚然，客死他乡最是可悲，如今自己的同伴便是这般下场。
只是蛇妖渗人，若是让他们替同伴们收尸，只怕又是不肯。
就地掩埋，早些回城，还是个好方法。
“对了，你叫何鸾？”
“是的，仙师大人。”
“你立了功，回去领些赏钱吧，多多努力。”
自己提刑司手下无人可用，只得依赖这些官差。
好不容易遇上个有些水平的，张蒙自然要重视些，些许奖赏便可笼络人心，何乐而不为。
“谢过仙师大人了！”
喜上眉梢，何鸾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这幅表现，自然是更得张蒙满意。
一众同行的其余官差，心中却是嫉妒居多。
“不就是懂些东西，这事后看的再好有什么用？有本事去和这蛇妖打上一场啊！”
同样是出门办差，他们白跑一趟，何鸾却得了奖赏。
再加上这何鸾平日里就与众不同，和他们的关系算不上好。
他们自不会开心，嫉妒既起，心中的暗讽又怎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