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把秦煊的名字也写上去了？”
徐徕猛的从饭桌上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
他没听错吧？
见蔺琰并不否认的点点头，一向自认聪明绝顶的徐徕，忽然觉得今天晚上的脑袋有点不太灵光。
他狠狠咽下口中的饭菜，在腹中认真斟酌措辞。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秦煊的名字不是让你从杜之回列的名册上撤回了吗？这才多久，你怎么又把他放上去了。”
他琢磨了下，“难不成秦侯爷特意去你府上递帖子了？”
蔺琰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吃饭。
“没有。”
“那你干嘛又想起把秦煊往宫里送？”这他就想不明白了。
蔺琰沉吟少许，道:“忽然觉得他合适。”
徐徕的表情十分怪异。
他要不是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太多年，深知他心狠手辣的腹黑程度，他可能就真的信了他的邪！
“你玩真的？”
蔺琰抬眸，徐徕被他眸中的冷色，激了一哆嗦，恨不得把刚才吐出去的几个字，赶紧捡回来吃了，他怏怏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也是，但凡你想做的事情，我就没见你心慈手软过。”
徐徕放下筷子，双臂叠在桌面，想起最近几次饭局上某些人私下悄悄谈论的话题，他忽然有点好奇蔺琰送秦煊入宫的目的。
自从秦越走了以后，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蔺琰插手秦煊之事这么多。
“怎么，良心发现了？想给那傻小子在朝中铺条路？”
见蔺琰依旧在沉默用饭，他也不催他回答，自顾说自己的。
“我听说这次大选，也不仅仅是给陛下选几个侍君，貌似也能博个小前程什么的，秦煊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着，你想让他入朝为官啊，还是想让他回头到你军中锻炼锻炼？”
“都不是。”蔺琰终于吐出三个字。
徐徕:“那你……”
“他适合去宫里做帝君。”
“啊，我呸！”徐徕想都没想就炸了。
蔺琰嫌恶的睨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再有一次，后果自负。”
虽然他说话时声音轻淡，可莫名的就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萦绕在每一个字间。
“那我收回。”徐徕向来识时务为俊杰。
唤来下人将桌上酒菜撤走，重新换了一桌新的，只可惜蔺琰已经吃好了。
徐徕无奈，又喊人换上茶水。
“你是真的要把秦煊那小子送到宫里？不是，是放在皇上身边？”
“嗯。”
“王爷，你最近心情不好？”徐徕担忧的看着他。
“很好。”
“不！你不好！”徐徕肯定道。
如果不是他三请四请，以蔺琰的习惯，他鲜少会主动来他府上，一是嫌麻烦，二还是嫌麻烦。
可今天他居然一声招呼不打就过来了，太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了。
而且他来是来了，可他总觉得蔺琰的心思没跟着一起带过来，不知在哪儿受了刺激，突然之间转性来他这里拜访。
就在徐徕天马行空想东想西时，蔺琰盯着手中形似酒杯的茶杯，眼前又浮起一抹画面。
哪怕是随意想起，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丝不一样的波动。
“我记得以前你和子詹他们经常去将军那里骗酒喝。”
徐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以前的事，想起当初年少时军营中的那一段时光，忽然笑了。
“是啊。全军上下只有将军那里的酒最好喝，不上她那里骗上哪儿能喝到好酒，你突然这么一提，我好像都能闻到当初那股酒香，想我徐徕这些年什么好酒没喝过，比当初将军藏的酒好喝的有的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觉得当初骗来的酒最好喝。”而今想来，依然觉得唇齿飘香。
不过，说他们骗这就有点过分了，难道当初他没骗过？
他们所有人从将军那骗来的酒，都没有他蔺琰当初一个人诈来的多！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不像是随口问的。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当初不小心被某人反将了一军而已。”蔺琰淡淡道。
徐徕恍然大悟:“多少年了，你还没忘将军坑你的事？”
怪不得他觉得今天蔺琰的状态有异，原来是忽然想起往事了，徐徕自觉终于找到蔺琰今天反常的原因了。
“将军一杯酒喝三留七，你可倒好杯杯饮尽，你说你不醉谁醉？跟将军喝酒，可得提溜着神！一不小心就能着了她的道。”徐徕忆起曾经无数败绩，深有感触。
蔺琰提起茶杯放在唇边，“可惜，没能学到她的精髓。”
徐徕:“别说确实与旁人不同，将军喝酒心情若是好，兴致来了犹如品茶一般，不管什么酒都要在口鼻之间来回几次，仿佛那杯中是瑶池琼浆似的。”回忆是坛浓醇的老酒，徐徕也不免感慨:“将军若不是为了先帝的江山大业风餐露宿，驰骋沙场，也应该如其它如花的女子一般，锦衣玉食的娇养在闺阁之中吟诗作赋吧。”
“与先帝有何相干。”
蔺琰忽然冷笑一声。
“怎么不相干？将军再厉害，毕竟也是个女子，人家女子是女为悦己者容，咱家将军，嗬，那可是为悦己者横扫天下啊，不服不行！可惜了。”
提到已故的自家将军，徐徕说起话来言语之间都是骄傲，压根没注意到某人忽然变了脸色。
“咳咳——”
大门外忽然传来两声不高不低的咳嗽声，是徐徕贴身不离的常随童钱。
徐徕忽然收住口，紧张的转头看向身旁某人。
只见蔺琰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明明看着与平常无异的动作，此时每一个细节都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徐徕喉咙发干:“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咳咳——”
门外再次传来童钱紧张的咳嗽声。
蔺琰转过头来看着徐徕。
徐徕:……
“没有，你说的都对，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回府了。”
男人起身整理好衣袍，冲徐徕微微颔首，嘴角勾起露出一道徐徕“久违”的笑容。
“告辞。”
蔺琰走后许久，徐徕都坐在原位上发呆，总觉得浑身从头到脚都有点发凉呢？
门口露出一颗脑袋，紧接着一张担忧的脸孔出现在徐徕的面前。
“老爷！王爷走了！”
徐徕抬头:“王爷走了？”
“走了。”童钱点点头。
徐徕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许久，童钱也担心的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
突然，徐徕站住脚，转过身来猛的双手抓住童钱。
“老爷我刚才都说什么了？”
童钱:“老爷说宋将军为悦己者横扫天下。”
徐徕脸色发白:“……！！！”
童钱:“老爷，我们别等到下个月了，这个月就下江南吧。”
“对对对！快！去告诉夫人，赶紧收拾行囊！今晚就走！等等……你帮老爷想想，刚才王爷临走前是不是冲我那么笑了？”
“怎么笑？”童钱愣道。
“就那么笑啊！特别亲切的那种！”
童钱深呼吸，实在不想吓自家老爷，可是他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王爷今天特别亲切！”
“不必等晚上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