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月黑风高刨坟夜

上辈子在军营,每次她带着手下打了胜仗开怀畅饮时,这小子就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从他们身边冷漠飘过,甚是不可爱。

以前蔺琰从不饮酒,现在,她也很少在宫内宫外的宴席上看见他喝酒。

那天晚上听坟,她听徐徕话里的意思,他像是经常酩酊大醉,醉了就发疯?

想想也对,只有疯子才会干出八百里迁坟的蠢事!

一时半会,她也不确定这坛桂花酒的来历,肚子里的馋虫倒是被香气勾出不少,很想上去喝两口。

祠堂内,光影摇曳,祭桌后,令她有些意外,没有塑像,只有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

“将军祠内只有一幅画像?”一般不都塑个泥石木雕什么的塑像么。

叶宗:“属下不知,从始至终将军祠内都一直悬挂着这副将军凯旋图。”

宋辞君不禁奇怪,蔺琰为修缮西山将军祠前前后后到底砸了多少银子,她可是亲眼看见的,一掷千金,掷的满朝文武见天骂他,他连上山的路都修得工工整整,反倒是祠堂内的塑像,朴素到用一张画像代替?

不像他唯我独尊的风格呐。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再次端详那幅画。

画像上,身骑骏马意气风发的烈火女将,蓦然回首笑容亲切,神态举止,皆是她上一世的模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竟不知她那个时候笑的还挺好看。

将军凯旋图,心猛的扎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仿佛从记忆深处一下子迸出来,被她急忙摁了下去。

她很快将目光从那画上移开,作势打量打量其它地方,顺便问问叶宗,将军墓在何处。

叶宗:“在后面。”

宋辞君点点头,正打算去后面看看,视线再次扫到那祭案上的桂花酒和檀香。

要不要去凑个热闹……上个香?

顺便……

叶宗站在旁边,见主子盯着祭案上的酒坛子已经半天了,没敢吭声。

宋辞君舔了下唇角:“叶侍卫,你觉不觉得这酒挺香的?”

叶宗怔住:“……”

陛下不会是想要喝“祭”酒吧……

宋辞君又瞄了两眼那桂花酒,咽了咽口水,祭酒,不就是祭给她喝的嘛。

看陛下那眼馋的目光……叶宗心情有点凌乱。

今晚上出宫到底是干嘛来的?

宋辞君到底没做那出格的事,带着叶宗绕过祠堂去后面墓地看看。

前祠后墓,蔺琰命人修建的十分规整,墓园内,碑石林立。

夜色昏暗,宋辞君一路走过,两侧碑石上的字看不清楚,索性直奔最后面的墓冢。

站在自己的墓前,看着墓碑上“宋辞君”三个大字,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件事。

她宋辞君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不再是前朝燕王麾下火炎战神宋辞君,而是新朝大夏凤元女帝——宋司珺。

记忆忽然有些飘忽,无论是宋辞君,还是宋司珺,细细想来,两个名字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当年赐她姓氏的人,已经不在。

可她与对方的牵绊至今未断,真是孽缘。

她不由感慨万分的伸出手,放在墓碑之上指尖轻抚。

就是这座坟,托蔺琰的“福”,两个月来,她过的水深火热。

现在就差一把铁锹了……

月黑风高夜,正是刨坟时。

“喂!你们也是来看宋将军的?”

宋辞君正琢磨,要不要趁今天晚上天时地利人和干一票大的!忽然有颗脑袋从墙头上长出来。

黑灯瞎火的,突然开口说话,叶宗一个闪身挡在宋辞君身前护卫,寒剑出鞘。

“谁!出来!”

“放心放心!小爷我不是坏人!”

“叶侍卫,看看再说。”宋辞君在身后低声说道。

“主子,来者不善。”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对方不走正门却爬墙,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宋辞君刚要开口——

对方不乐意了:“谁说小爷不善?!放你的狗屁!这天下再没有比小爷我更善良的人了!嗝——”

夜色中,宋辞君和叶宗互相对视一眼。

跑来个酒鬼。

这几天在她坟前嚎叫的是不是这小子?

宋辞君用眼神示意叶宗将对方抓过来,叶宗会意,悄悄退下。

她留在墓碑前吸引对方注意力。

“这位公子,深夜来此难不成也是来看我……宋将军的?”话到嘴边临时拐道弯。

“我?嗝——不是!”

“那公子半夜爬墙难道是看我太美,过来搭讪的?”

突然,墙上那颗头不见了,只听墙外重重一声闷响。

“哎呦,我去!摔死小爷我了。”

秦煊仰面躺壳摔在地上,满脸泪水望苍天,今晚出门又撞鬼了,咋那么自恋?

正缓劲儿呢,只听墙内一道女声喝道:“叶宗,动手!”

下一秒,秦煊只觉得全身忽然腾空而起,须臾,再次重重被摔在坚硬的地面。

秦煊当场摔懵……

宋辞君屈膝半蹲,盯着地上的少年,眼睛泛着幽幽的冷光,抽出腰间的扇子,捅了捅对方。

“死没死?”

“没死也得让你捅死。”

秦煊脑袋喝的迷迷糊糊,又摔个半死,此时听见对方如此问,哪还有好气儿说话。

“没死就给我起来,有话问你。”宋辞君起身退后一步,等对方起身。

秦煊本来还想起身,听她说这话,索性四肢一瘫,赖地上了,横在宋辞君的墓前,仰面朝天数星星。

你让小爷我起来我就起来?那我多没面子。

叶宗两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地上的秦煊拽起来:“让你起来,就痛痛快快起来!”

哪知,叶宗刚把对方拽起,酒气熏天的秦煊在他手下一个旋身,神不知鬼不觉挣脱出去,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抱住一旁将军墓碑深吸气。

“别过来啊!小爷我神功盖世,小心伤着你们!”秦煊心里懊恼,今晚喝的有点多,怎么腿这么快就没劲了?

叶宗心中微惊,对方醉成这样还能从他手底下挣开,此人武功必然不弱,不由靠近女帝,唯恐生出意外。

宋辞君双臂环胸看对方发酒疯,嫌弃道:“喂,你!别抱着墓碑。”

臭烘烘的熏着她的坟。

秦煊眯眯眼,盯着他们半晌儿,不但不松开,反而把整个身子都贴上去。

“小爷我就抱了,怎么着吧?”嚣张完觉得不过瘾,指着宋辞君和叶宗两人,眼神迷离:“你、还有你!来我家将军墓前做什么?告诉你们,最近这里是我秦二爷罩着!”

“最近都是你小子在将军坟前呆着?”宋辞君冷笑。

秦煊梗了梗酒红的脖子,嚷道:“当然!你们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上山来,说!有什么企图?”

宋辞君想起最近遭的罪,再看对方死死抱住自己的墓碑,还敢跟自己叫嚣,不觉手痒。

“你松不松手?”一抹寒光从眼底划过。

“不松!将军是我——唔!”

叶宗只觉眼前一花,陛下自己冲上去咣咣赏了对方两脚!

秦煊捂着腹部,摔倒在墓冢旁,目瞪口呆:“……”

他是怎么被放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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