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真相清漪不辞苦 救危困无言吐真情(下)

这日,鼓过三更,清漪正在树上闭眼养神,听得有细碎脚步声,睁眼看时,见一人夜行衣打扮,越过高墙,进得院来,摸至柳默房前。

那人也不就进去,用手指戳破窗纸,往里探望一回,却也并不进去。

自袖中取出一根竹管,伸入窗内,便要吹出。

这边清漪知道不好,自树上悄然跃至他身后,那人浑然不觉。

清漪手起一掌将他击晕,拿过竹管检看,里面装的是专于睡梦中杀人的毒烟。

真是防不胜防,歹毒之至。

清漪庆幸自己没有掉以轻心,否则恐怕救之不及。

当下便欲带那人出柳府问讯。

屋内柳默已闻得人声,推门出来。

原来柳默也知自己深陷险境,并不敢贪睡。

那人来时,已然知晓,本欲待他入房中再行其事,不想外面另有一人,忙赶将出来。

却见清漪在窗外。

看她面色略显疲惫,知她只怕在此已非一日,自己竟毫无察觉。

清漪见他出来,也不好躲闪,只得与他施礼。

又将那竹管递与他,说明是何物。

柳默不料今日又是下毒,幸亏清漪在外防备,不然只怕已中了毒计。

此时一切尚不明了,柳默不愿惊动其他人,两人随即带了那人跃出柳府,至僻静处,方将那人唤醒。

那人醒来见了柳默,知道事迹败露,只道:“要杀便杀。”daqu.org 西瓜小说网

“若告以真相,或可饶你性命。”柳默道。

那人却不肯再开口。

“你此时不说也罢。今日我便杀了你,挂于那城门之上,自会有人来认你。”柳默冷声道,“那时,我便一并送去与你作伴。”

清漪听了,倒不想柳默竟有此语,有些发愣。

“左右都是死,你动手吧。”那人听得此言,叹道。

“你只需告知是谁让你前来,我们自不为难于你。”柳默又道。

那人却摇头道:“那人令我前来,已放下话来,若事败将他说出,必取我全家老小性命。如今果然事败,我也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柳默知再问亦是徒然,况也不可能真杀了他,只好放了他去。

那人愣了一回,见他二人并无他举,便倒退几步,快步离开,不一时消失在黑暗之中。

柳默望向清漪,轻声道:“你何时来的?”

“刚刚赶到罢了。”清漪只道。

自袖中取出一个玄色香袋,对柳默道:“这是了无香,你带在身上,这些寻常毒烟自当无碍。”

柳默便接过在手,也不再称谢,只因他已知单单一个谢字已是太轻。

夜色如水,几点星光隐约可见。

微风轻轻吹起她肩上细发,显得她更加疲惫。

“我送你回去吧。”柳默柔声道。

清漪点点头,两人便往清漪居所行去。

到得院门前,清漪作别,推门而入。

“清漪。”柳默在后唤她。

清漪回头望着他。

“我自会当心,你夜里只管好好在家里休息。”柳默道。

清漪知他已知晓,倒有些局促起来,只点了点头。

当下别过,柳默自再回柳府。

四更方过,又再睡了一会儿,早起便往官中值守。

清漪早起仍然先与院子里的花草打理妥当,知柳默今日在官中值守,便仍然跟至。

晚间仍然宿于柳默屋外。

然而十数日过去,并无半点消息。

那边喜牛已每日来将清漪点好的花放于车上,推至城门附近,齐刘氏在那儿看着,喜牛自去忙农耕之事。

清漪近日只顾查探柳默之事,其实对培植之事已无暇顾及,那些花长势虽不错,却无甚特别。何况清漪只种得一些普通品种,凤仙、荷花、一品红、睡莲等,并无甚名贵之花,是以每日几乎是原样带回。

清漪也无奈,只得先了了柳默之事方可安心照护。

柳默每隔三五天,总会至清漪处略坐,清漪每次总是赶在他前面先至居所等候。

柳默只觉每次见她之时,总比上一次更显得疲惫,每每嘱咐她,她便也应承。

自那日后,柳默已知她夜间藏身柳府,只是不肯让自己知晓,便也佯作不知。

却不知她白日也这般奔波。

全仗着三百年修为,每日里全然不歇。

如此又过了月余,并不见那人有什么新举动。

清漪方稍稍安下心来,白日便也挪些时辰照护院中花草。

她既用心栽培,花事自然比先前长势好了很多,每日多多少少能卖出一些。

也只是勉强持平,并无多少盈余。

然清漪也并不急躁,每日只勤心侍弄罢了。

时值盛夏,那片梅林青翠碧绿,与那山色相映,甚是喜人。

想今年冬雪之时,或可一观其芳姿了。

这日清漪正在院中给那几株睡莲换些净水,忽听得院篱外人声嘈杂。

抬眼看时,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领了十几个兵士蜂拥进来。

细看那武将倒有些面熟,清漪细想一回,忆起在蒋威六十寿宴上见过此人。

此人名唤窦建德,是蒋威旧将。

这些人来势汹汹,却不知所为何事。

清漪只冷眼看他们进来。

这些人进得来,也不说话。

只见一个身着道袍、手执拂尘的老道四面探看,又闭上眼掐指作推算样。

再四处走了一圈,回到那窦建德马前,低声言语了一阵。

那窦建德听了,抬头看了一圈,只见清漪一人站在院中,便对她粗声道:“那个丫头,此间主人何在?”

“我便是,军爷有何贵干?”清漪淡然道。

窦建德上下打量她一番,这女子看得不过十八九岁,却孤身一人住在这城外荒郊,胆子够大的。

“有主便好,今日便速速搬离。”窦建德道。

“为何?”清漪道。

“还能为何?我家公子看上这块地了,要用来做别院,你速速离开。”窦建德道。

世间仗势行恶,强取豪夺,本是平常,只是今日见了,况又是自己辛苦建立的居所,清漪不免气闷。

若论动手,这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只是,那蒋府实是难缠,僵持起来,只怕难在这慕州城立足。

当下踌躇不语。

窦建德见她无话,只当是畏惧蒋府名头。便道:“我话已搁下,明日便来收地。”

说罢,带着一帮人,仍呼啸而去。

这里清漪不忍割舍多日心血,然而又不欲与蒋府争执。

若论势力,柳将军府或可抗衡一二,只是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

何况,若争执起来,只怕柳默首当其冲,深受其扰。

如此辗转反侧,无有良策。

次日,晨光初露。

清漪终决定,舍此地与他,再另谋他处。

幸得那时陈钱处得来的银子尚有余、蒋府的赏银并关氏夫妇答谢之银两亦在,尚可一为。

天大亮时,齐喜牛仍推车前来运送花草。

清漪给他结了这些日子的银钱,对他道:“暂时不必来了。”

喜牛不知何故,不免有一问。

清漪道:“此地此后皆为蒋府所有,你不可再来,免生祸端。”

喜牛闻言,亦无他话。

接了银钱,空车回转。

然这喜牛也不回城东自家,却直往柳府,在府门前候着。

见柳默出来,忙上前作揖。

柳默见旁边突然转出一人,吃了一惊。

仔细看时,并不认得。

喜牛却道:“柳公子不认得小人,小人却见过柳公子。”

“你在何处见过?”柳默怪道。

“在百里姑娘处。”喜牛道。

“你如何知道她?”柳默奇道。

“百里姑娘做些花草营生,小人与母亲在姑娘处帮忙。”喜牛道,“偶然送些物事,在院门外与公子两次擦肩而过,是以认得。”

柳默细想来,似乎确有见过此人,那时只当是路过的农人。

便施礼道:“不知今日来见柳默,有何指教?”

“平日里皆是晨间去姑娘处将花草推出,至城内交予老母亲买卖。”喜牛道,“今日去时,姑娘多与银钱,只道今日起,地将为蒋府所有,不可再去。”

柳默大惊。

“蒋府势大,我等下人有心无力。公子与姑娘素有来往,或者可稍加援手,是以特来相告。”喜牛又道。

柳默忙谢过,又与了他些银两,当下也不去官中,骑了马直奔城外。

这边清漪收拾好随身物件,至院中将那盆鹤红花袖了,出得院门,到锦水边坐了。

想那些人来时,必定喧扰,也无兴致吹笛引声,只默然坐着看那水流东去。

坐得一时,想想无处可去,不如去秦老夫人处叨扰两天。

说起来,这阵子只忙着查探那欲谋害柳默之人,已经很久没去过秦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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