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04 章

他们守在青绵床前,各有心思。唯独翠暖单纯,急得直骂人,“这事儿闹得,对咱们姑娘好生不公。”

柳澄忙说:“哪有奴婢骂主子的道理,你当心叫老爷夫人听见了,叫人牙子来,把你发卖了。”

翠暖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穆云富喊来的郎中前脚进了屋,后脚,翠暖便看见秦月音带旁的郎中过来,一副焦急的模样,“三姐儿如何了?怎好好的,晕过去了。”

罗娇回眸看向秦月音,她的脸色不算好看,就连平日的礼数也不曾做到,眼神冷冷的,连装也装不成了。

说话间,方才进去的郎中起身道,“姑娘身子不好,气急攻心,这才晕过去,吃几副药调养,或许能好。”

秦月音一听,脸上是一副心疼的模样:“你这郎中怎的说绵儿身子不好,怕不是诊错了,绵儿向来活蹦乱跳的,莫要开错药,误事罢。”

说罢,她朝着身旁的郎中说:“李大夫,你上前去给我家姑娘诊诊。”

这话一说,李大夫弓着身便往里间走,果不其然,他从箱子中拿出许多银针。

穆青绵已预料到秦月音的手段。

她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是要让穆云富对罗娇死心吗?

那就看看是谁在旁人眼底从一个诚心悔过,面慈心善的大娘子变成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此事,她已知会过柳澄,翠暖上前拦住李大夫,“又是你!之前我家姑娘落水喝了你的几副药,身子养不好便罢了,整个人越来越清瘦。如今还敢来?怕不是想害死我家姑娘!”

这话一说,穆夫人便愣住了:“这李大夫是我惯用的,他医术高超,你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胆敢污蔑名医!延误救治三娘的时机。”

“来人,把这个存心谋害主子的贱婢拉下去!”

柳澄走上前,“扑通”跪倒在穆老爷面前,“老爷,求您救救我们三姑娘,您平日里最疼她的。”

“三姑娘落水之后,身子便再也养不好了。咱姑娘性子不好,惹了四姑娘,但她心不坏的,从未害过人。可四姑娘却在那日三姑娘落水后,命她的奴婢往水里放了毒蛇,三姑娘至今未好,乃是蛇毒未清的缘故。而这位李大夫当日为姑娘诊脉,却未曾说出实情!这不是存心害三姑娘是什么?”

“放毒蛇?”穆云富眉一挑,转眸拧了一眼秦月音,秦月音当即眸光躲闪。

“我从前只当她们姐妹俩不懂事,吵吵闹闹,没曾想,四娘竟心思歹毒至此,害她姐姐!”

秦月音当即说道:“老爷您怎可信这两个刁奴的话。四娘绝无此心思,怕是当日……水里本就有有毒蛇……她们因此设计,污蔑四娘!”

柳澄接上话:“是不是真的,请李大夫之外的大夫把一下脉便知晓了。况且,我家姑娘便知道四姑娘会打死不认,所以才不告诉老爷的。”

“若不是今日出了这等事,夫人又带李大夫来,我等万不敢多嘴,离间主家。”

柳澄此话说的不无道理。

秦月音还想说什么,却被穆云富剜了一眼。

她不敢再说些什么。

这婢子说话好生歹毒,竟污蔑她要害死三娘?她只是想给穆青绵一些颜色瞧瞧,可未曾想要害死她。

罗娇只见穆青绵面色苍白,额头上不停有汗珠浸出,心揪着疼。

不多时,自屋外传来话:“这是打哪来的庸医,我妹妹先前病了一场,如今再经不起折腾。”

一蓝袍男子自屋外进来,众人回头看过去。秦月音瞧见来人,脸色一白,顿时哑住了。

“这位先生,还请您给舍妹看看。”

罗娇看见来人,眼睛顿时一红,穆勤远瞧见,“姨娘,我回来了。”

罗娇连连点头,眼底的泪滑落了几珠。

“二哥儿。”

秦月音冲着穆勤远道,因着礼数,穆勤远喊道:“母亲。”

穆青绵听到穆勤远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她瞧着穆勤远,记忆重现。

前世于朝堂之上,兄长假作不识她,却一力为她作保,最终却被萧逸琅当作她的裙下臣处死。

萧逸琅至终都觉得穆家的下场不无辜。

可他却不知,她的亲生兄长,被他一言赐死。

她张了张唇,眼角的泪未曾克制便不自觉的滑落:“二哥……”

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

害了阿娘。

“绵儿,二哥回来了。”

穆勤远自小最疼的便是他这个妹妹。

当年她逃婚,被穆勤远知道,穆青绵明明人在上林京中,却不敢告诉他。

只怕她这个亲哥哥把她抓回去。

可是兄长找到她之后,只问她在太师府过的好不好,是否需要他出面。

终究是她自己忘却了自己来时的路。

“你说你这是何苦?不愿嫁便是,何至于气伤自己的身子。”

若是无人心疼,气昏了是当真给自己找罪受。可若是耿直的,不懂哭闹,听话,任由他人摆布,便无人知道她心里的痛了。

她就是要如此,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因为穆青岚和秦月音受了天大的委屈。

哪怕老太太觉得她装模作样,心术不正。

穆勤远来了,青绵越发哭的狠,身子不由地抽搐起来。

瞧见女儿哭的浑身发颤,罗娇感觉像是有几把刀在她心头上剜一般。她看向穆云富,欲言又止,话未说出口,心中却已是明了。

待青绵平稳,穆云富叮嘱青绵放宽心,莫要气急,也应允她会为落水一事讨回公道,狠狠责罚穆青岚。

见状,秦月音连忙使唤人将穆青岚支出去:“快叫四娘出府去住上几日,免得被老爷责罚。”

如今,穆勤远回来给她们娘俩撑腰,再加上穆云富那个偏心的。

穆青岚若是在府上,一定会被狠狠责罚。

她好不容易得到老太太偏袒,让穆青绵那个死丫头嫁给一个短命鬼,可千万不能被搅和了。

等人都出去了,屋中只剩下穆勤远与穆青绵兄妹二人,穆勤远直盯着青绵,“行了,别装了。”

青绵笑出声。

“二哥,我已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既然父亲和祖母已经铁了心要把我嫁给那个短命鬼,那我这委屈也不能白受才是。”

“你想如何?”穆勤远问她。

“我想等出嫁时,从父亲与祖母手里多要些嫁妆傍身。”说到此处,青绵眼中的神色暗了暗。“不过,阿娘太过依赖父亲,我不忍我出嫁之后,她在这儿府上吃亏还像从前那般隐忍不发。”

青绵顿了声,又说:“不如,阿兄带阿娘去上林京吧?”

穆勤远先是听穆青绵想多要一些嫁妆便已是很吃惊,没想到她还有别的目的。

“绵儿,其实你不知道,阿娘舍不得你嫁给知州府上的公子。早在半月前,她便写信于我,让我回府。悄悄带你离开清河,去上林京。”

穆青绵心中大恸,神色间只余惊色。

“我与阿娘心知你心智,我们或许并无权势,也没有能力帮你结识权贵世家的公子。可我的妹妹,便是有心攀附,也没有错。怎能如此委屈,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若是我走了,阿娘一人留在这府上该如何?”

前世的记忆再次涌上来,她一直觉得罗娇只会一味教她审时度势,隐忍知足,却从未想过,原来罗娇一早为她安排了退路。

穆勤远说:“你只管随我离开,家中有阿娘斡旋。阿爹……应当不会怪罪阿娘。”

会不会怪罪,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穆青绵摇头:“我不走!”

“绵儿,袁沣体弱,自然不能为你所依,他日更别想前程,若你要嫁过去,无异于点油等灯枯了!”

穆青绵笑了笑,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她心中已有了主意,不会轻易改变。

穆勤远出言劝道:“你若随我走,我必定全力助你得一个好姻缘。”

“阿兄不必劝我,我已想好了。于我而言,嫁去袁家,是两得。一能助阿娘不受其害,二能助我从父亲与祖母手中要到好处。再等袁家公子去了,或许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再者,我如今并未觉得人之一世必定要图一个好姻缘。幼时我随阿兄读书习字,琴棋书画亦是精通,何妨不能凭借自己过好一生?”

穆勤远未曾想到穆青绵如今心志改变如此之大,听她此言,亦为她欣慰。只是,作为兄长,他不免还是担忧,生怕她心志坚之路孤苦无依,恐得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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