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陈庸家被抢救完了后,传来消息,说人也醒了过来。

楼起笙当下就要过去医馆。

村民们见他人高马大的,还一脸酷样,背后背着把好长的重剑,一时间不敢强硬拦着不让去,只能让几个壮劳力跟在他屁股后头防备着。

楼起笙当他们不存在,自顾自去了医馆。

大夫是个白发老人家,看起来一脸慈祥样儿,在这儿村里大概是挺德高望重的。

村民们边走边大声议论,场面闹哄哄的。

大夫闻声出来,跟楼起笙打了声招呼,客气地让他进去。

然后拦在门口慢条斯理地对其他人说里头太小待不了太多人,何况村长已经来了在里面,陈庸也苏醒了,确实了不是这一行外村人纵火伤他,反而是他们救了他,尤其刚才进去那个大酷比冲进火场救的他。

所以大家散了吧。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团结,仍有些不放心,不过没坚持往屋里去,就在医馆外头三三两两找阴处蹲着,小声议论着此事。

村医没赶他们,见状随他们去了。

屋内。

想来霁宁雪一行已经早已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村长,加上醒来的陈庸作证,村长对他们的态度挺好的,已经称起了仙长。

如今正说到了来意。

“不知诸位仙长此次来泰安村是偶然路过,还是……?”坐在病床边沿的村长问。

霁宁雪看向刚刚进来站在门口帘子下的楼起笙。

楼起笙淡淡道:“有些私事找陈庸。”

村长估计早有预料,闻言只沉沉地叹了口气,回过头用担忧又埋怨的眼神看了看陈庸。

陈庸很虚弱,勉强歪坐着靠在枕头上垂着眸,此刻眼皮稍稍掀起来一点,接触了一下村长的目光,飞快地耷拉回去,很微弱地叫了声二叔。

村长应该是知道陈庸以往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生怕是来寻仇或者怎么的。

虽然对这侄子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护着,当即卖惨,说陈庸三岁死娘四岁死爹,虽然有他这个村长二叔,但他自家五个比陈庸小的孩子那会儿都张着嘴只会吃,泥菩萨过江了属于是。

好赖村里人都肯省一口给陈庸,孩子这才长大。

可惜长大后急功近利误入歧途,干那些损阴德的事儿,劝都劝不住。

可孩子人不坏,捞完偏门没去花天酒地,都找借口散分给了村里人。

村长让他既然不缺钱话就踏踏实实回村来种地,别整那些了。

他却执拗,说自个儿是村里人养大的,得回报大家。

直到上次瞎了眼,不知具体是出了什么岔子,这才老老实实地回村儿来跟村长二叔哭着说以后再也不弄那些旁门左道了。

村长狠狠地说了他一通,说着说着和他抱头哭了一阵,然后擦干眼泪给他找了村儿里的老刻碑人当师父,也算是给走了个后门安排了个铁饭碗儿。

村长说完这些,一脸凝重地低头擦眼泪。

楼起笙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缓和了些许语气,道:“我们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来逮他的,只是有些事问他,问完就走。”

“?[(”

楼起笙点头。

村长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看着陈庸笑。

笑了两下,抬起手来就要打这吓人的侄子几下。

挺本能的亲昵的动作。

但叔,你侄子应该这会儿禁不住你打……

你自己看看你那好粗好粗一看就跟铁块似的手……

好在一旁的白枭垢眼疾手快拉住了村长的手,如此解释了下。

村长忙收回了手,讪笑着说乡下人习惯了。

霁宁雪笑着摇摇头:“村长不必拘谨。”停了下,道,“不知可否让我们与陈庸单独说话?”

村长有些犹豫,去看陈庸的态度。

陈庸也有点儿不安,一时没说话。

楼起笙见状,从怀中掏出那枚来自璇玑道长所赠的古朴胖鸟青铜哨,道:“那人说,若我有求于你,可持信物来找你。”

不料陈庸见了这哨子,脸色兀的大变。

原本他脸上带着对主角团感激与对“仙人”尊重仰慕的卑微笑容,此刻笑容消失,眉头皱起,面色极为凝重,欲言又止。

片刻,他让村长二叔暂且出去,他有话要和这几位仙长单独说。

村长迟疑了几下,再度扫视了一圈主角团,很不放心。

陈庸再三解释没关系,村长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白枭垢看似天真,实则也有社会之处,怕村长偷听,便借口有事儿要问,跟着村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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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俩完全离开屋子后,陈庸看向楼起笙,开口却是道:“我二叔完全不知璇玑道长的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请各位仙长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多活这几年已是侥幸,够了。”

这话的意思听着也太不对劲了。

霁宁雪忙道:“你误会了。”

陈庸倒也直接,问:“诸位仙长不是璇玑道长叫来善后灭口的吗?”

他停了下,忽的意识到了前后矛盾之处:“可刚才却又为何救我……”

理解他,刚经历生死,吸入了那么多火气,脑子这会儿还晕沉沉的反应慢点儿很正常。

楼起笙显然也很能体谅,闻言很有耐心地说:“我只是想从你这儿得到避开自然门看守进入老子墓深处的地图。”

陈庸一怔,正要说话,楼起笙接着问:“可你为何会质疑是璇玑道长要灭你口?刚才那场火灾是谁所为?璇玑道长吗?”

陈庸欲言又止,低头陷入沉思。

楼起笙盯着他看了会儿,倒也不催不劝,语调平静,只道:“你若不求助,生死安危倒与我们无甚干系。我们此行只为求老子墓地图,求到便会离开,绝不多管闲事,

你大可放心。”

你这话说出来谁能放心啊啧啧啧社会麒。

陈庸唉声叹气了一阵,

“9[(,

藏在了屋里炕洞中的地下,想来应该不受那场火烧,还在。仙长们若急着用,可去自取。若不急,待我能下地了去为各位取来。”

“不必,你好生休养,我们自取便可。”楼起笙抱拳道,“多谢。我们急着赶路,便不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霁宁雪和麒铃铃都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干脆利落说走就走,有点儿愣地看着他。

唉,霁宁雪也就罢了,麒铃铃你一个现代人咋也不懂呢。

难道你穿越前特别有钱,所以没见过普通小店买衣服还价?

就那种:老板说这衣服一口价200,买家还价说120,不卖就走,然后真的二话不说就走。

这种时候主打一个果断的态度,千万不能面露犹豫,要表现出这玩意儿我买是我做慈善,其实我一点点也不喜欢的态度。

待人走出去三四米了,老板在后面叫着:回来回来,再加点儿,150!140!不能再少了!

……就这样。

当然,也可能麒铃铃穿越前太年轻,基本就是网购和去不能讨价还价的商场门店,不像我这活化石。

那我和楼起笙,算不算我老牛……咳。

不能多想。就当我从没意识过这事儿。

倒不是为别的,我就是怕这家伙逮着一个借口就又能伺机敲诈勒索我。

这小子,不要脸起来那是相当不要脸,上回他自己主动提起说我走路太多累着了,非要给我弄热水泡脚。

泡就泡,他还要亲自上手给我洗洗按按,说更消除疲劳。

我说不用不用这真不用,他非要图这表现。

我不至于为这事儿宁死不屈地拒绝,拒绝几下见他坚持就随他去了。

这本来挺温馨一事儿,他洗完就翻脸,说他心里全惦记着我,我却心里没那么惦记他。

我没多想,见他觉得不公平就说那你脱鞋脱袜子吧我给你洗。

他说倒不是为了这个。

我问他那是为了什么。

他一点儿也不含蓄委婉,马上来了劲儿,跟我说他想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我:“……”

你小子!

邪门儿,真邪门儿。

麒麟族通身正气,咋就出了这麒呢。

所以,如果让他意识到我跟他的实际年龄差,指不定他又能产生什么新的邪门儿想法。

心累。

防贼都没防他累。

我正腹诽着,楼起笙那边儿已经被陈庸叫住了。

“好吧好吧就130……”

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陈庸叹气道:“我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我是为了璇玑道长的安危!既然诸位仙长与她有这私交,令她都肯将我有老子墓地图之事告诉诸位

,必然你们颇有交情,还请诸位速去救她!”

……

“?_[(”

陈庸:“来不及细说了……”

话虽这么,但他还是细说了起来。

大概就是今儿这屋子确实是璇玑道长烧的。

璇玑道长突然来找陈庸,说要陈庸和她一起去再探老子墓,她要找里面一样东西救人。

陈庸拒绝了。

一来是当年那场墓中同伴突然自相残杀的诡异事件给他造成了至今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二来,陈庸已经在二叔和亲爹娘的牌位前发过重誓,要洗心革面踏实做人,再不下墓;

三来……

陈庸已娶了妻,如今妻子已身怀有孕,只是自怀上就一直不得安稳,找村医开药也没用,总是心神不宁,梦中见到诡谲吓人的东西。

陈庸心中有数,耗重金请来游方的道士。

道士意味深长地暗示是他以前下墓沾上的因果阴气导致。

好在问题不大,及时化解,再继续吃保胎药就没事儿。

可决不能再做那那事儿,否则别的不说,他老婆绝对一尸两命。

说起来,好在今日他老婆不在。

他最近接了活儿,每天要叮叮当当凿石头。

别说孕妇了,一般人听着都闹心,所以他就把老婆送回娘家静养去了。

否则……

总之,哪怕是面对救命恩人璇玑道长再三急迫请求,陈庸都坚定不去,流着泪跪璇玑道长面前把脑袋都磕破了。

可璇玑道长这回真的很急,哪怕拿到了地图原件也生怕临时出岔子耽误时间,因此非要陈庸跟自己去,确保万一。

情急之下,璇玑道长甚至动起手来。

可陈庸并非一般人,别忘了他曾是盗墓贼里的“脑袋”,是有些东西在的。

这几年,他虽然金盆洗手,但心中一直不安。

鬼且不说,他还怕官府哪天知道了他以前干的事儿来抓捕他。

为此他没事儿就在家里安自保机关,有朝一日官府来人了他能争取点时间跑路。

根据律法,只要不是盗的本朝皇亲国戚的墓,那这罪就不会连坐亲戚和村里人,所以他跑路也行。

我们进村时听到的那声巨响就是他启动机关时发出来的。

确切来说,那火是他自己搞的那机关放的。

之所以把他自己也给困在里面了,是因为他当时没想顺着地道逃跑。

他是打算以一死来向璇玑道长明志,既不负当初救命之恩,又能保全妻儿。

璇玑道长本想救他,忽的抬头望向屋外,脸色微变,赶紧遁了。

数秒后楼起笙就冲进来救人了。

……

陈庸说完,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跪

地,

麒铃铃和霁宁雪忙去搀扶阻止。

这人还挺有男德,

见是俩姑娘伸手,急忙往回躲。

楼起笙见状,示意俩姑娘让开,他去按住陈庸的肩膀,说:“有话你说就好,不必有其他动作。你伤重未愈,需好生将养,家中妻儿还待你将来养护。”

陈庸抹了把泪,吸吸鼻子,用力点点头,不再坚持。

他仰着头看着楼起笙,模样语气都极为恳切。

“老子墓虽为圣人之墓,看似一团祥气,实则凶险异常。”

“我这几年总回想当初……我那些弟兄虽干的是损阴德的事儿,可都讲义气,曾歃血结拜,一向和睦,曾入过多少金银古物堆积的大墓都未曾反目,怎会突然自相残杀,嘴里还嚷嚷些怪话,好似曾有血海深仇一般……可我认识他们多年,据我所知根本没那些事儿,甚至名字都对不上,听都没听过。”

“我越想越觉诡异害怕,因此也劝璇玑道长不要再去。可她说她有一人必须要救,必须去墓中取一物。”

陈庸再度沉沉叹息:“唉……我不知她此次是要救谁,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她出事儿。她自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可孤身一人没个照应,到底叫人担心。若诸位仙长也非要去那儿……万请届时相助她一把。”

“璇玑道长是大善人,当初她去老子墓也是为了救人,且是为了救一城之人。只可惜那回被自然门发现,没能成功取出宝物。可她事后甘愿以自身精血入药,勉力救了许多人,为此身体虚弱,不得不寻了仙女湖镇这安静之地休养,还特意将地方告诉我,让我若有难处可去寻她。”

听到此处,麒铃铃插话道:“她不是为了躲避自然门追捕才躲起来的吗?”

陈庸一怔,看向她,道:“自然门没有追捕她啊。”

楼起笙道:“细说。”

“倒也没什么好细说的……”

陈庸嘀咕了这么一声,但还是细说起来:“自然门的门主外表严肃却内里和善,那时我与璇玑道长在墓中身受重伤,是门主掐算知道,叫人救我们出来的。”

“后来门主细问过我们,甚至连我都没为难,还让我将弟兄们的遗体带回各自家乡安葬。”

“对于璇玑道长,门主更是宽和,说既她事出有因,这回就不追究了,让她再别去,再去就通知她师门逮她回去了。”

楼起笙问:“她留在仙女湖镇只是为了那里安静好休养?”

陈庸皱眉想了一番,回答道:“好像是……她很喜欢那里,说那里风景很好,尤其是仙女湖。对了,她还问我知不知道仙女湖的传说。”

“奇怪的是,她喜欢仙女湖,却很不喜欢仙女湖的传说。”他说。

麒铃铃跳脱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喜欢吃西瓜但不喜欢吐籽。”

陈庸茫然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楼起笙。

楼起笙问:“仙女湖有什么传说?”

陈庸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了几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弱弱地说了。

“诸位仙长……到底要不要去救璇玑道长啊……我、我真的怕她出事儿……”

显然霁宁雪也是这么担心的,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了,眉宇间有些担忧出神。

只是不知何故,她没出声催促。

此刻听陈庸这么说,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楼起笙。

楼起笙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陈庸道:“无妨,她虽会御剑飞行,可也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会空间穿梭之术,眨眼便可到大陵山下小镇。何况如今自然门防守严密,她就算有你所绘地图也得等夜里才好行动。”

陈庸将信将疑,想了想,没再拖延。

估计心里琢磨着还是赶紧把话说了才好催这大爷去救人。

他语速明显加快,说:“仙女湖镇相传以前只是一块无人的荒原,某日突然天石挟着异火降落,砸出了一个大坑。”

“那火经久不息,眼看要烧到附近的城镇村落,人们引水去熄却根本没用。有说那是凤凰之火凡水浇不灭的。”

“眼看就要危及周遭百姓,忽然一仙女降世,以身化作一场泪雨,熄灭了这场大火。那场泪雨填满了大坑,成了一个湖。百姓感念仙女功德,便称之为仙女湖。后来那儿逐渐有人迁去居住,慢慢就形成了仙女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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