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盗魔者

兰斯洛特扑向一旁,脚下一滑,摔了个嘴啃泥。

他在污泥中扑打翻滚,心想自己的背随时可能被一矛刺穿。他慌乱爬起,惊魂未定气嘴吁吁。

当他看到矛尖再次刺来,赶紧一个急闪,连跌带滑躲到大树干后。

“快把灵魂核交出来!”

等他探头,白露骑士一声低吼,又是一刺,他立刻闪向树干另一边一之前只是虚见,这家伙果然中计。兰斯洛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绕过树干跳出去挥剑砍下。

随着“咔吱”的骨骼碎裂声,剑刃深嵌入白露骑士的脑壳。兰斯洛特向来幸运,他觉得自己的幸运也该到头了。

骑士站在那,眨眼瞪他,然后开始左右摇晃,鲜血沿脸颊滴落,最终岩石般砰然倒地,在兰斯洛特脚下不停抽搐。

它倒地之势几乎将兰斯洛特手中符文长剑带飞,兰斯洛特竭力握住剑柄,而骑士死握着长矛,矛尖就像打麦的连枷一样在空中挥舞。

“可恶!”矛尖划过胳膊,兰斯洛特大叫一声。同时他感到一片阴影笼罩在脸上:该死,另一个骑士。

敌人已欺身向前,双臂抓向他,而他的符文长剑尚未拔出,闪躲也来不及。

兰斯洛特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命在旦夕,你能说什么呢?

他们撞在一起,倒在湿地上,在淤泥、荆棘和断枝间翻滚,咆哮着挥拳撕打。兰斯洛特的头重重地撞到树根,耳朵嗡嗡作响。

两个家伙就这样翻滚着,翻滚着,一路滚下山坡,周围天旋地转。

步根一边使劲摇头,驱除脑中的眩晕,一边死命勒住扁头的脖子。他们一路滚落,似乎永无止境。

在悬崖边安营扎寨本是个好点子,因为谁都没法摸上绝壁。

但当兰斯洛特的肚子触到悬崖边,这个好点子失去了所有说服力。

他双手胡乱抓向湿地,却只抓到松软泥土和褐色松针,不论手指怎样用力,却什么都抓不牢。他开始坠落,不禁呜咽起来。

兰斯洛特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偷那批灵魂核,自己是不是还在中立之地吃香喝辣?

思考间,双手终于抓住了什么。是一条从峡谷边缘探出的树根。现在他在空中晃来晃去,大口喘气,但死死抓着树根。

“哈哈!”他放声大笑,他还活着。两个扁头就想结果盗魔者?他试图拽自己上去,但没成功,脚太沉,他朝下望。

河谷很深,两边都是陡峭石壁。树木从岩石缝中生出,枝叶朝四而八方扩展,伸向空空的天际。

河水在下诺潺流过:水势微猛与参差的黑色岩岸激起白色水沫。

这些足够险恶了,但真正的麻烦近在咫尺——他没有摆脱那个体型高大的白露骑士,对方有力的双手死死箍住他的左脚踝,身体在空中来回微荡。

“见鬼!”兰斯洛特咒道,麻烦大了。

他曾多次遇险,但总能活到为胜利高歌的一刻,可当下处境是最糟糕的,令他不由得反省人生。

现在看来,那是多么痛苦、无趣的一生啊,他这一生没让任何人过得更好,他这一生充斥者暴力与伤痛,还夹杂着一些失望和困苦。

他双手发床,前臂犹如火烧,而大块头扁头非但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自行掉人河谷,反倒拽着他的腿往上挪。

白露骑士停下来,抬头盯着兰斯洛特:“白露领主要你的头!如果你将我救下来…”

“去你妈的。”

他不等骑士说完就破口大骂,他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想搞合作一类的,但自己可是鼎鼎大名的盗魔者!怎么可能相信这家伙,一般这种最后的结局只有背叛。

换做是兰斯洛特抓着骑士的脚踝,他极可能想:“我的命全靠手里这条腿了,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人会选择自保,但兰斯洛特很清楚这家伙也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只见骑士张开大口,深深咬人他小腿。

“啊呀呀呀!”兰斯洛特闷哼一声,随即放声号叫,赤裸的脚跟使劲砸骑士的头,很快砸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却止不住他撕咬。兰斯洛特蹬得越厉害,抓在滑腻树根上的双手就越往下滑。

手里树根所剩不多,看样子随时可能折断。他努力不去想双手和前臂的疼痛。

兰斯洛特就要掉下去了,能选择的是掉在岩岸边的石堆里,还是掉入奔腾的水流中。

他顶多只有这两个选择。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放手一搏,兰斯洛特的父亲常这样说。

于是他用能活动的右脚紧抵岩壁,深吸一口气,用尽仅存的力量荡出去。他感到小腿里的牙齿松开了,接着是紧握脚踝的双手,一瞬间,兰斯洛特如释重负。

然后他开始下坠,势如流星,河谷两旁的岩壁飞掠而过——褐岩、青苔和小堆积雪都在翻滚。

兰斯洛特缓慢地在空中翻身,四肢乱舞,吓得喊不出声。

要是他的翼龙兽在这里就好了,可是那倒霉的老伙计可能已经遭了毒手,死在亡灵工会的手下。

疾风抽打着双眼,撕扯着衣服,堵住了呼吸。

兰斯洛特看到那大个子白露骑士撞上旁边岩壁,弹开滚落,粉身碎骨。

真是喜闻乐见,但他的开心一闪即逝。

流水迎面扑来,撞向自己,挤出肺里空气,驱赶脑子里的意识,将兰斯洛特吞如水中。

耳边流水的冲刷,是他最初的知觉。流水冲刷,树叶摩挲,鸟儿明啾,还有奇怪的咔哒声。

兰斯洛特睁开一条眼缝,树叶间透出模糊明亮的光线。我死了?怎么还痛?左边身子剧烈抽痛。

他试图呼吸结果立刻被呛到,咳出大滩水和泥浆。

他呻吟着靠双手和膝盖翻身,把身体从河里拖出。他咬紧牙关,猛吸一口气,仰面躺倒在水边的青苔、烂泥和枯枝上。

他就这样躺了一会儿,看着黑色枝桠外灰蒙蒙的天,涩哑的喉咙急促不停地喘息。

“我还活着。”他嘶哑地自语。他还活着,纵然悬崖急流、白露骑士、亡灵工会、还有他们的龙兽都想置他于死地,但自己活下来了。

他湿淋淋地躺在地上,禁不住咯咯笑。笑声尖厉,好似笛鸣。要说盗魔者兰斯洛特除了偷盗还有啥本事,那就是他总能大难不死。

冷风吹过流水蚀刻的河岸,兰斯洛特的笑声渐渐消逝。

望着群山,大难不死是不假,但能否活下去却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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