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杰赛拉·唐自己都不知道,他把奥托的嘱咐抛之脑后。
酒水牌瘾是会使人麻痹。
今天最大的遗憾是加兰霍的手气委实差劲,否则杰赛拉可以借他的急牌赢下他一半薪水。
加兰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伸手去拿酒瓶。
一饮而尽,伸手去拿酒瓶。
现在只剩下布林特,这群伙伴中最年轻也最穷的一个。
他舔舔嘴唇,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带着一丝孤往椰的悲壮,仿佛在说:“我既不年轻也不穷,我输得起,我跟你们每个人一样重要。”
他今天带了不少钱,也许是风盔城刚发的津贴——他接下来两三个月的生活费。杰赛拉打算把这笔钱赢光,然后挥霍在女人和酒上面。
想到这,他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布林特向后靠上椅子,陷人思索。
他作决定得花段时间,于是杰赛拉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烟斗。
他在专供的烟灯上点燃烟斗将参差不齐的烟圈吐向雪杉枝条间。
可惜他抽烟的技艺难以与牌技相提并论,大多数烟圈看上去就是一团黄褐色蒸汽。
说实话,他并不真喜欢抽烟,抽烟让他犯恶心,但这是时髦又奢侈的事,如果仅仅因为自己不喜欢而错过时髦那才是蠢货。
此外,父亲给他买了柄漂亮的象牙烟斗,叼在嘴里很酷。不消说,他的兄弟们对此肯定也颇有微词。
“我跟。”布林特道。
杰赛拉将腿从长椅上挪下:“我再跟,这里至少有100银卢比。”他把自己的钱币全部推倒在桌子中央。
威斯特从齿缝间倒吸一口气。一枚卢比从钱堆顶上掉下,落到钱堆边,在木桌上滚动,而后随着独一无二的钱币落地声,掉下桌面。
草坪那边,园丁的头随着这声音本能地一抬,然后又继续低头修剪草皮。
卡斯帕像手中的牌烧手指似的,将牌胡乱插人牌堆,摇摇头:“妈的可惜了这手,我真是个白痴。”他一脸遗憾,向后倚在粗糙的褐色雪杉树上。
杰赛拉直盯着布林特中尉,面露微笑,不动声色。‘他虚张声势,”加兰霍粗声粗气地说,“别上当,布林特。”
“别跟,中尉。”威斯特劝道,但杰赛拉知道他会跟,因为他要摆出输得起的架势。
果然,布林特没有犹豫,用漫不经心的浮夸手势将钱币全推了出来。
“一百卢比,左右不离。”布林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在前辈们面前显得老练,实际却透出一股神经质。
“足够了,”杰赛尔道,“朋友玩玩呗。你有什么牌呐,中尉?”
“我有一把大地。”他向大伙展示手中牌,眼里带着一丝兴奋。
杰赛尔有意令气氛更紧张。
他耸耸肩,扬扬眉,若有所思地挠头。
他看到布林特的表情不断跟着变换:希望,绝望,希望,绝望。
最后杰赛尔终于把牌在桌上摊开。“哈,看,又一把光明女神,我赢了”
布林特的表情丰富得像幅画。威斯特叹气摇头。加兰霍感紧了眉。“我的确以为他在虚张声势。”他说。
“他怎么做到的?”卡斯帕边问,边在桌上弹-枚散落的钱币。
杰赛尔耸耸肩:“玩这个在人,不在牌。”
他开始将银卢比舀进袋,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一不过只是杰赛尔听来悦耳,布林特在一旁看着,咬紧牙关,脸色苍白。
一枚银币掉下桌,落在布林特靴旁。“不帮我捡吗,中尉?”杰赛尔挂着笑容问。
布林特腾地站起,撞上了桌子,钱币和酒杯都为之一震,哗啦啦直响。
“我还有事。”他哑着嗓子说,用肩挤过杰赛尔时把后者撞到了树干上,然后大踏步朝院子边上走,消失在林间,自始至终没抬头。
“瞧见没有?”杰赛尔看着布林特,怒火一点点升起,“竟然那样撞我,真他妈没教养!”
“算了,他就是输不起!”
加兰霍皱眉严肃地说:“你不该咬他咬这么狠。他没钱。”
“输不起就别玩!”杰赛尔不快地断言,“还有,是哪个家伙告诉他我在虚张声势来着?最好闭上大嘴巴!”
“他刚来。”威斯特道。
“只想融人这里罢了,你不也新手过吗?”
“你是谁,我老爹吗?”杰赛尔清晰地记起刚来时的痛苦经历,不禁有点恼羞成怒。
卡斯帕挥挥手:“我借他点钱,别担心。”
“他不会收。”加兰霍道。
“哎呀,收不收是他的事。”卡斯帕闭上眼,仰首面对太阳。
六小时后,杰赛拉·唐喝得烂醉如泥,笑得像个疯子,从酒馆晃悠出来到街上,脑袋天旋地转。
凉风飕抽在脸上,简陋低矮的房子悠悠转,昏暗的街道如一条剧烈顿放的下沉的船。
杰赛尔竭力忍住呕吐的冲动,摇晃着朝街上走了一步,转身面对酒馆门。
烟雾缭绕的亮光、笑声和喊叫一起涌来,一个衣衫不整的身影突然从里头飞也似的冲出,重重撤上他胸口。
杰赛尔死命抓住来人结果倒了下去撞在地上发出让骨头颤动的巨响。
世界陷人黑暗,接者他发现自己被压在污泥里,上面是卡斯帕。
“该死!”他大笑着。
他用胳膊肘顶开傻笑的中尉,翻身踉踉跄跄站起来,好似踩着跷跷板。
卡斯帕仍旧仰面躺在污泥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散发出廉价酒的酒气和烟的酸真味。
杰赛尔懒洋洋地想擦掉制服上的污泥,却发现胸口湿了一大片,闻起来是啤酒。
“该死!”他咕哝道,“什么时候搞的?”
街对面传来喊叫。两个人在某扇门口扭打。杰赛尔眯眼细看,阴暗光线下只能看个大概:一个彪形大汉抓住一个衣着考究的家伙,似乎要将对付反绑,又强行往对方头上套袋子。
杰赛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使劲眨了眨眼。
这街区虽然一向声誉不好,但眼前的事还是令自己难以置信。
酒馆门“砰”一声打开,威斯特和加兰霍走了出来,醉醺醺地你言我语个没完,无非是讨论某人的姐妹。
明亮的灯光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映得分明。
那高大男人全身黑衣,面具遮住几乎整张张脸,眉发皆白,皮肤也苍白如雪。
像是血族一样,背后还飞着一头猩红色小龙兽,有着恶魔一样的犄角,笑嘻嘻的盯着杰赛拉,像是看到什么笑话一样。
杰赛尔站在街对面注视着那个白魔鬼,对方也眯起粉色眼睛回望。
“救命!“头被蒙上袋子的家伙叫道,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救命,我.....白色男人立刻给他肚子来了狠狠一击,这句话以悲号告终。
“停手!”威斯特喊道。
加兰霍早已冲过街道。
“怎么回事?”卡斯帕用双肘撑起身体问。
杰赛尔昏头涨脑,但双脚想要跟随加兰霍,于是他摇摇晃晃地跟着,泛起阵阵恶心。威斯特紧随在后。
白幽灵见状一下子挡在中间,另有一人从阴影里快步走出,此人身材颀长,也是全身黑衣,脸戴面具,但头发长而油亮。他举起一只戴手套的手。
“先生们,”北方的口音,被面具阻隔。
“行个方便,我们有公务在身!”
“没有见不得人的公务。”加兰霍低吼。
新来的黑衣男人微笑了一下,脸上面具微微抖动:“王把见不得人的都交给我们咧,你说对吗,朋友?”
“那个人究竟是谁?”威斯特指着被袋子蒙头的家伙。
犯人立刻重新挣扎起来:“我是沃德·帕帕....噢!”白怪物冲他脸上一记重拳,令他跌跌撞撞冲向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