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庭议通过

“既然匈奴兵力如此强大,为什么又愿意割让燕山府,跟我们议和?”

眉头紧邹的耿安问道

刘若皓看像耿安,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其实他早就听闻耿安这个老东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包,以前的同枢密使现在被王德顶替,可偏偏有成了天子身边的近臣,如果新君上位,重用此人,只怕会坏了国之根本,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担心,因为天子好像没有重用这个人,天子近臣是好听了点,可到底手上没有实权,天子完全是把他架空的样子。

刘若皓觉得这位尚且在外的天子,绝对是朝堂中的高手,还十分会心计,没准就是用耿安迷惑人的。

“耿大人,这就是我说匈奴人歹毒的原因。他们施行兵民一体,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各方青壮都能立刻跨马持刀形成有建制的谋克和猛安,几天的功夫就能聚集上万人,一两个月就能聚集十万大军,到时候就能立马南下。试问,咱大奉能在三个月里,聚集十万“可战之兵”吗?”

众人默然,耿安更是连连摇头,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匈奴铁骑在朝着他掩杀而来,蝗虫一般,要啃食他的血肉

李征又道“刘大人,你的意思是匈奴人想要用议和的方式麻痹我们,松懈我们于其战斗的决心,阻止我们备战?”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刘若皓用力点头,“确实如此,李大人,还有诸位大人,事不宜迟,以仆的判断,匈奴一定会在八月之前集结好可以用来进攻兵马,至多九月初,就会再次大举南下,甚至还要更早,毕竟北地气候寒冷,秋天来得快。等他们南下之后,咱们这边秋高气爽,正是用兵之时!”

李征深深吸口气,陷入了沉默,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躲是躲不过的。这时候闷了半天的顾南风再度挺身而出。

“李大人,仆以为刘若皓之言,非常可信。而且仆预估匈奴极有可能从四个方向出兵。”

“什么?”李征惊道:“你说匈奴人会兵分四路进我大奉?”

“不!”顾南风摇头苦笑,“匈奴断然不会这么分兵的,但是仆以为四个方向,都要提防。首当其冲,就是滑州一线,也就是太平城的正北方向,其次是为于太平城的东面的京东路,匈奴人很可能派遣大军,掠夺青州地区。再有就是河东和秦凤路,晋阳府自不必说,秦凤路那边,不仅匈奴有动的可能,西凉更是垂怜已久,绝不能掉以轻心。”

说到这里,一直没开口的陈广突然道:“没错,现在的情形就是遍地烽火,处处冒烟。京东和秦凤两路未必会是匈奴主攻方向,但是也需要分兵驻守,如此一来,朝廷可用之兵就一减在减了。”

分析来,分析去,众人的心不停下坠,一张张老脸,就跟吃了二斤苦瓜似的,每个毛孔都往外涌苦水……

就在万马齐喑之时,一个人愤然站起,正是曾经的太宰李邦昌!

“诸公,还在想什么啊?刘大人都被匈奴俘虏过了,你们大可以问问他,在那群蛮夷的营帐中当俘虏的滋味如何?不说保卫江山社稷的大事,就算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咱们也不能犹豫不决了!”李邦昌迈步走到人群中间,朗声道“陛下说过,战端一开无地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咱们要把大奉的每一分力气,都用在抗战上面!”

“现在还不是全力以赴募招兵兵的时候吗?”李邦昌道:“大奉百姓何止万万,匈奴人的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才有多少,恐怕连我们朝一路的百姓总和都没有,人口咱们是最不缺的,最关键的就是钱粮,必须增加税赋,供应军需,让江南、巴蜀,这些没有受到战争波及的地方加些税,在让……”

“不行,绝对不行!”

还没等李邦昌说完,主管财税的白时中急得站起,打断了他的话。

“李大人,加税是万万不能的!你也知道,我朝税赋和历代都不同,我朝自定国以来以商税居多,田赋为少。自从开战之后,南北断绝,商路不通,江南等地,茶叶丝绸,堆积如山。再有,太平城被围困期间,为了保证口粮,陛下曾下过禁酒令,酒税也少了许多。”白时中说到这里,竟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满头白发。

自从京城被围起,也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白时中就已经聪满头黑发熬成了白头,众人一见之下,无不骇然。

李征心疼颔首,“张尚书,你辛苦了。”

白时中小心翼翼,戴好了幞头,苦笑道“能保全大奉江山,别说是这满头白发了,就算是熬干了一腔热血,仆也是心甘情愿。现在朝廷财税锐减,国库艰难。如果大举征税,仆怕江南等地会有人举兵,到时候大江南北兵连祸结,内忧外患,就不是你我能收拾得了的!”

顾南风一下就想到自己领兵平叛的那些日子。

加税这条路,不是说不能走,但如何加,怎么加,怎么落实,里面可以大学问。如果只是普遍加征田赋,老百姓想不反都不行。

可不大举加征,又没法填补户部的大窟窿。

真是进退两难!

政事堂再度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有是李邦昌率打破了僵局。

“既然加征田赋不行,现在商税还在锐减,我大奉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有什么好迟疑的?”李邦昌环视所有人,“都这个时候了,不动土地,何以养兵?何以护国?”

终于,李邦昌到底是把这层谁都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捅破了,而这也是谁都不愿意触碰的禁忌。

其实大多数朝代,在开国的时候,都会对土地下手,而且动的越彻底,动员力就越强,就越能创造辉煌。

可问题是大奉已经经过一百二十年,这一百二十年里一直在提升文人的地位。

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到还能文武其平,可是到了后面的皇帝,已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真宗皇帝的时候,完全成了文人手里的傀儡,大江南北地图豪强崛起。

为什么说加税会引起民变,因为这时候底层的百姓,已经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禁不住搜刮了。

更可悲的是,几朝宰相励志改革,可是到最后呢?谁提出改革谁就得告老还乡甚至人头落地,根本推不动!

这事儿朝堂里的精明人谁不知道,只是都不敢说而已。

既然尔等不言,那就让我来言!

“诸位,授田养兵,势在必行,少收一点田租,朝廷还能运转下去,可若是匈奴人杀过来,别说土地了,恐怕命都保不住了!难道宁可舍命,也不舍田吗?”

“诸位,时至今日,朝廷断无后退媾和之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夏天,区区数月而已。”李征拿出了首相的威严,缓慢而坚定道:“立刻晓谕各地,劝课农桑,清理积欠,两淮、两浙、江南、巴蜀,所有未受战火波及之处,都要将当地余粮,送好京师,不可怠慢。”

“清理田亩,重新核定税赋,将多余田亩分给无地百姓,养民养兵,势在必行,白尚书户部要拿出一套方案,还要推选清廉的贤才,落实此事,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李征又道:“还有兵部,工部,立马整顿军械,多准备些武器铠甲,尤其是陛下吩咐的火药,务必充足,三山府和晋阳府方向,都要增加供给。”

“总而言之,为了九州万民之乞活,诸公务必尽力!”

李征居然把赵桓常说的话挂在了嘴边,也算是赵桓的一种成功吧!

众人还能说什么,纷纷表示赞同,而后匆匆离开前往各自部堂安排,唯独李邦昌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

坦白讲,李征是很厌恶李邦昌这个人,不仅以前厌恶,现在也厌恶。

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放在以前,更李邦昌多说一句,李征都会觉得耻辱,可今天却是李邦昌两度挺身而出,帮着他奠定现有大局,弄得李征还有些不好意思,或许真的不该用老眼光看人。

“多谢李大人刚才仗义执言,仆感激不尽。”

李邦昌笑了笑,“太宰大人,你也不用谢我,处在这个位置上,多替陛下着想说话,是应有的本分,总不能光领俸禄,不做事儿吧。”

这家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自己说成了赵桓的代言人,何止是往脸上贴金,简直是往上狂甩玉如意呀。也就他能说得出口,偏偏李征现在还没法反驳他,甚至要表示赞同,甚至夸他两句。

“李太宰,我想请教,你觉得授田这事,如何?”

李征稍微有些,一声叹息,“总之已经通过了廷议,再秉承陛下,等到陛下回京下旨即可,也就可以放手施为了,总算是一件好事。”李征说到这里,发现李邦昌似乎不以为然,便又道:“我知道,即使旨意能下发下去,一些地方官员也未必会按照旨意做事,可只要能六七落实六七成,朝廷税赋增加了,养兵也多了,有多少骂名,我背着就是。”

李邦昌忍不住轻笑,“我说李太宰啊,你可真是个直言不讳之人啊,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儿就算陛下下旨,朝廷上通下达,可两成也落实不下去,那些地方官员,又有几人真心支持?”

李征忍不住变色,“我大奉官吏,不至于如此糜烂吧!现在正值国破家亡之际,他们难不成还放不下一点蝇头小利?”

李邦昌失声一笑,元丰之前,他高居少宰之位,而李征却只是可有可无的兵部侍郎。抛开别的不谈,两个人的机敏程度,就差了太多。

“太宰大人,我现在是吃陛下的饭,你又是一心谋国,过去的种种暂时抛开,我想跟你聊几句心里话,你能听吗?”

李征深吸口气,“愿闻大人高论。”

李邦昌轻轻摇头,“不是什么高论,我就想问问伯纪兄,你以为交子,是怎么失败的?”

交子法在前朝甚至前前朝,那个地方的百姓不言其恶,李征不结党,但是却因为看不惯严京等人的作风,自然对交子法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也是嗤之以鼻的。

李邦昌笑呵呵道“我知道太宰大人认为交子这东西是误国误民恶法,可问一句,太宰大人想过没有,交子法的本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当年在青州一地推行的时候,交子对百姓颇有好处,甚至人口相传,可等到在大奉全面推行,便误国害民的恶法了?”

李征眉头微皱,若有所思,李邦昌却不在意李征的想法,自顾自的侃侃而谈,“交子这东西说穿了,其实就是朝廷放贷,以微薄的利息,资助贫苦百姓让他们度过严寒,让百姓有钱做些小生意,慢慢脱离那些世家的把控,太宰大人,我想你也不会认为这个想法不好吧?如果能成功的话,我大奉真的会迎来众正盈朝的那天!”

“这也正是在地方上推行的时候。百姓称颂的原因所在。”

“可在全国推行之后,交子法就变味了,各地要发多少交子钱,有没有定数?普通百姓借了交子钱,一但做生意赔了怎么办?有刁民骗了交子钱,去妓院赌场,又该怎么办?地方官吏,拿着交子钱,既要给自己谋利,又要交差,他们自然要把钱借给那些财力雄厚的,毕竟有能力偿还,借给普通百姓,出了事儿,谁来填补这个窟窿?”

“可那些有实力的富户,不但不需要借交子钱,甚至平时还会给百姓放贷,以此赚取额外的钱财。凡此种种,数不胜数,推行下去,自然是天怒人怨,沸反盈天。反过来,若是交子钱只局限一州一地,遇到了清官能吏,就像太宰大人这样的,把地方百姓的情况摸清楚,知道一地有多少穷人,多少富户,利息该定多少,借出交子之后,什么时候催百姓还债,有人骗贷该如何应付,那些放贷的大户该怎么安抚,这一套功夫做全,自然是官民两利,百姓人人道好。”

李邦昌背着手,在地上缓缓踱步,忍不住嘲笑道:“我大奉国土之上,州县何止上千,别说没有一个好官,纵然有,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十之七八,都是跟仆一样的贪官污吏,区别只是贪多贪少罢了。”

“太宰大人,授田是陛下的意思,不然不会那么护着卢天象,这件事情,我自然要站在陛下这边的。可我当真要提醒你,做成一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就拿授田这事来说,廷议已经过去了,户部那边准备的方案如何了?有没有走样?如果户部出了一点偏差,等到执行的时候,进一步偏离初心,层层落实,层层出现些许偏差,到了地方上,所谓授田,指不定有要怎么祸国殃民了。”

李征听到这里,已经是眼睛瞪得老大,额头隐隐冒出了冷汗,心中更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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