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时光飞逝,树木已经开始萧条,秋天一晃而过,已然步入冬季,药先生给昭和的药方统共换了五次,也从隔一日一次到了七日一剂汤药,而昭阳的身体也调理的差不多了。

药先生也打算在冬至前离开,昭和本想留她到年关之后派人送她回去,但她一直想要北上去冰雪之地看一看,便打算赶着冬季去一趟。

虽然临近年关昭和愈发繁忙,但这日还是抽出空和昭河,琼玲一起去东街较偏僻的一所宅院。

从外街的整洁就可以看出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细致之人,虽然街上人少但人流杂乱打理起来也是不易。

粉砌的白墙,赤红的屋瓦,大门外的六根楠木,也全都刷成了红色,整座宅院围成又高又窄的天井,采用砖木混合建造。

而最引人注意的则是色彩明艳却不失庄重的飞檐斗拱,华丽而矜贵,可谓是大隐隐于市,润物细无声。

往里走,墙边错落着苎麻,绿萝,蔷薇,还有些不知名的类似藻类的植物,这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但不成琼玲被骗了。

“这所宅院的主人卖的时候,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墙角的这些小东西都要留着,”看着身旁几人停下脚步盯着墙帷,便解释道,“如今天气不行,等明年天气转暖,这里还会有些小动物,我与昭阳两个人也不会孤寂了。”

“……”

小动物?

昭和哑然失笑,心想:“这宅院以前的主人还真是个洒脱不拘的有趣之人,有缘真想见上一见。”

其余两人皆是嘴角一抽。

宅院正中偏西摆着一个不规则的石雕,偶有几处杂草,其他地方倒是显得有些空旷。

再往里走,厅、堂、游廊、内室等则是中规中矩,但处处还是可以看出前主人的精致典雅,像飘着松香的木格花窗,花纹细密剔透的明瓦窗……

“这之前住的是什么人?”昭河拿起一把挂在正堂的长剑,缓缓拔出剑鞘,有些震惊,“这里面的东西那人真的就不要了,这把剑我没看错的话应是出自木氏名家之手,他们家即便不如从前出手之物也是千金难求。”

“真的吗?”琼玲走了过来,有些欣喜道,“我当时只当是一些撑门面的小摆件。所有的事都是主人家委托的管事,当时是说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的布局都是他家主子和夫人多年的心血,所以这里的东西不宜挪动,我听着在理,而且这里确实极好,安静离皇宫也不过半日脚程,很适合昭阳,而且时间也有些紧,前面几处宅院又太糟心,当时到这里一看便定了下来,过两日移交后便会搬进来。”

“你这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昭河有些恋恋不舍的把剑挂回原处,感叹这么好的剑却要就此埋没了。

“所以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卖家?看样子之前的主人住的好好的,怎么就不住了?看这用材,建造工艺,这么好的宅院你花了多少钱?真的不需要我同户部说一声?”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这里面却处处透着诡异。

琼玲想了想,摇摇头道:“并未见过,说是主人家的夫人在月余前去世了,悲痛难忍大病一场后身体每况日下,如今决定离开皇城换个地方,以免睹物思人,出售宅院也是无奈之举。”

她知道昭和的顾虑,这宅子确实出现的过于“恰到好处”,重点买家是昭阳,如今女帝的皇姐,曾经的女帝。

没等别人说话,又紧接道:“至于银子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数目不小,但也还好,冰国虽小作为长公主我也是不缺银子的,更何况等户部出个信,我和昭阳估计要流落街头了。”

本来有些凝重的氛围因为这句话,昭河不禁捧腹大笑,昭和挑挑眉冷哼一声,眼里赤裸裸的流露着“哼,俗人,这是贤明之举,是不给国家增加负担好吗。”

随后琼玲带着几人溜达着四处走走,势必要将整个宅院里里外外看仔细些。

绕过一个亭台水榭,没走几步就是祠堂,比一般的要小一半。

“这里怎么锁着在?”昭和指着锁上的祠堂,“里面的……嗯先辈们不会也没请走吧?”

“没事,我这里有钥匙,”琼玲拿出一把钥匙走上前,粗略看了一眼统共有六七把,应是这整所宅院的,“说是祠堂,但管事的说祖上没有什么人,这里便一直锁着,并未供奉。”

昭和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简单的“嗯”了声。

随着啪嗒一声木门应声打开。

昭河双手环胸抱剑,率先走了进去,凉君最后。

虽说未曾供奉先祖,但很干净,应是时长打扫。

正中摆着一块匾额,书曰“天下第一匠”。

“尽材之能,以臻实需。木桥。”昭河将视线定在侧面墙上的一幅画作的题字署名之上,喃喃道,“木桥,难道......”

“原来这宅院的主人与木氏三杰之一的木桥有渊源。”昭河一连啧啧称奇。

“......怪不得,”昭和闻声走过来,看着画上一人在锻造炉前忙的热火朝天,一人在一旁抚琴,“那这牌匾说的应就是题字的木桥。”

只是这匾额悬挂于祠堂内,两家关系恐怕不浅。

“话说,这木氏三杰不就是负责建造皇陵的人吗?”琼玲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中的折扇,闷闷道,“可惜英年早逝,一开始我还在想这所宅院的建造如此精细却不失大气,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原来是建造氏族,木氏。”

“黑金石的锻造最初也是出自木氏,”昭河叹了口气,惋惜道,“当年开国女帝元帝的配剑就是木桥锻造,而迄今为止也只有木桥亲自锻造的黑金石盔甲最是轻薄坚固,可惜他的锻造之法还没来得及传于后人便突然离世了。”

“你是可惜没能让他给你打造一套称心的兵器吧。”昭和轻笑一声,倒是打破了有些肃然的哀伤气氛,“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把我那套给你,反正放我这里也只能藏于武阁里,倒是隐藏了它本身的光华。”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昭河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一听这话就大概可以猜到她肚子里在盘算着什么,大多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按照顾柒瑄的叮嘱,还是小心些好,免得上了他这个皇姐的套,弯弯绕绕的比不过,但躲着总不是什么坏事。

“哎,为什么呀?”昭和小跑追了过去,继续喋喋不休道,“我是说真的,你是将军用起来多合适,万一以后要去打个仗的,带着我那套盔甲不是更得心应手吗?这样老师也不用太担心了啊,哎呀,我很真诚的......”

“我是送你,又不是要你买,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稍微给个百八十两的,哎,你捂耳朵干嘛.....你别跑啊,我是真心实意的.....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昭河实在不耐烦了,直接运着轻功刷地离地一闪而过,越过水榭向围墙之外而去。

身后悠悠踱步的琼玲已经笑弯了腰,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凉君,双肩也微微抖动着。

昭和嘲笑道:“还镇军大将军呢,这胆子就跟个小鸟胃一般大小。”

众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宅院,不经意的抬头一看日头已经接近晌午。

“满合斋近日新上了些菜色,听说不错,不如趁今日去尝尝鲜。”琼玲刷地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笑意盈盈道。

“也好,逛了一上午着实有些饿了。”昭和冲琼玲眨眨眼,会心一笑。

昭河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根本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的“合谋”。

四人到了满合斋,要了个雅间。

“今天,昭阳与琼玲寻到了合意的宅子,为她们以后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共同祝福她们,来让我们满饮此杯。”昭和大概喝得有些猛,被酒呛的直咳。

“都别愣着啊,”昭和夹了块鱼肉放到昭河碗里,笑的眉眼灿烂,“今天大家都别客气,放开了吃,旱涟王为了皇姐乔迁之喜,欣喜的很,千万别辜负了咱王爷的一番好意。”

果然正经不了片刻。

“为什么是我请,不是你请?”昭河咬牙看着笑的狡黠,恨恨地道。

“作为弟弟,长姐乔迁之喜,稍微破费些,难道不应该吗?”昭和说的一本正经,竟叫人无法反驳。

“那你不也是......”昭河一下子想到什么,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用余光瞟了眼昭和泄愤的把碗里的东西往嘴里一放,咬的极用力,又忽然想起什么,睁大眼,但是嘴里的鱼肉已经吐不出来了,卡着不上不下有些难受,纠结了一下还是一杯酒饮下,然后开始闷头吃菜。

昭和垂着眼,慢悠悠的喝着酒,有东西在一瞬间由风暴转为平静。

几人天南海北的扯着,主要是昭和与琼玲说,昭河与凉君听。

不知不觉的昭和与琼玲两人竟将三壶酒分光了。

“琼玲……我一直都把你当,特别好的朋友,”昭和的舌头已经不利索了,却还要拉着琼玲絮絮叨叨,说着竟然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阿姐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我一开始真的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她是储君,和她为伍就是在风口浪尖上,一知道吗那种感觉特别不好,风口上特别冷,会风寒,我就风寒过,你不能风寒……要小心,小心……”

昭和在后面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了,抱着酒壶坐在地上,琼玲也被她拉扯着斜靠在椅子上,两个人对着傻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缓缓流了下来:“我好怕,昭阳我好怕,我怕有一天会站到你的对面。”

“对不起,我还做不到,对不起,皇姐......”

昭河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不由的一阵酸涩。

“王爷,这......”凉君一句话打破局面,提醒了昭河。

“我去问掌柜要些醒酒汤,你在这里看着她们。”昭河叹了口气,举步离开。

凉君记得樾笙的嘱咐,现在天气渐凉,就这样坐在地上总归不好。

琼玲半边的身子压在昭和怀里,凉君只好先把她扶到一旁软垫上,琼玲喝醉了倒是规规矩矩的,而昭和基本是疯癫的。

虽然意识已经昏昏沉沉,但在凉君触碰到她的胳膊时还是本能的胡乱反抗着,嘴里含含糊糊的:“嗯,别碰我,樾笙……放开我,樾笙......我以后一定会,一定会……”

凉君好不容易把昭和扶过去,谁知在起身时被昭和一把扣住她手腕的列缺穴,立觉半身酸麻,竟使不出半点气力,“说你是谁派来的?”

凉君愕然,没想到在梦中都有如此本能反应......

凉君别无他法,想了下只能反捏住昭和的鼻子,这样便不会被发现了。

可是没想到昭和松手的瞬间竟大力的一扯,猝不及防的让凉君直接脱力,向下栽了去,在趴下的最后一刻,手一撑,堪堪悬在昭和身侧。

凉君呼出一口气,慢慢爬起来,这时才发现,刚才混乱间竟然不小心扯开了昭和的衣襟,凉君忙起身去整理昭和的衣襟。

“这是......”

凉君的脑子里轰然嗡鸣,瞬间划过那时在司轩卿那里看到一幅画。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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