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3章

“行了,消消气吧你,别弄那个二半熟样了,你在这里冒什么七叶子腔啊!”桂卿直接褒贬道,就是要扫扫忠良的兴。

“按理说你得好好地敬我一杯酒,”然后他又把脸上刻意严肃下来的表情给凝固住,再正色问道,“仔细地感谢我一番才行。”

“为什么?”忠良不解道“你是要大敬小,越过越好吗?”

“哪里啊,你莫误会了。”桂卿回道。

“我问你,”他随后又道,同时把笑脸收起,“你还记得咱初一的班主任,教地理的那个卢老师么?”

“就是卢广平!”他又提醒道。

“记得,怎么了?”忠良自然要问了。

“请问,你得罪过他吗?”桂卿卖起关子道。

“没有啊!”忠良大大地疑惑道,“我怎么会得罪他呢?”

“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说的是哪跟哪呀。”他又道。

“嘿嘿,回头你再好好想想吧!”桂卿冷笑道,但并不是真冷,毕竟酒喝到肚子里是热的,“我先给你说这事。”

“咱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详细讲道,不再绕哄忠良了,“学校需要给每个同学都填一个毕业鉴定表,那是要装档案袋里面的东西。初三的班主任刘老师,当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咱班上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帮着他誊写毕业鉴定。其实这些鉴定意见,就是初一到初三六个学期、三个学年的操行评语的汇总,你明白吗?”

忠良插言道:“这和我有个屁关系呀?”

“别着急,你先听着啊,”桂卿有些得意地笑道,要是没有屁关系的话他就不用这么啰嗦了,“当时你的毕业鉴定恰巧就是我老人家帮着誊写的,我看到卢广平老师给你的评语里面有一些话,写得很不恰当,很不合适,很不公平,比如什么劳动态度不积极,打扫卫生偷懒,思想不端正,对自己要求不严等等。”

“哎呦喂,我怎么就劳动态度不积极了?”忠良立马就急眼了,接着就忿忿不平地争辩道,要是卢老师就在跟前的话,估计他一脚能踢死对方个小舅子的,“说那话班里面哪回打扫卫生我不是脏活累活抢着去干啊?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呀?”

“有一次打扫宿舍的后墙根,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大夏天的,那里边全是腐烂发臭的垃圾,根本就没人愿意干,还不是我一个人上前用铁锨一点一点地铲干净的吗?”他又急赤白脸地说道,好像这辈子头一回被别人冤枉似的,“他的小嘴一张一合的,他凭什么说我劳动态度不积极啊?”

“还有啊,什么叫思想不端正啊?”他继续叫屈道,一看就是亏得要命,只可惜那位卢老师既听不见也看不见,“难道说他的眼就是X光机?他能隔空看到别人的思想吗?他凭什么说我思想不端正?”

“就他的思想端正?”他又质问道,“就他是好人?”

“他这么血口喷人地污蔑我,都有什么依据?”他继续叫道。

“你看你看,你又生着气说话了,”桂卿有意地调戏他道,也是为了防止他真急眼了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我估计你就是吃的这方面的亏,平时说话不怎么注意,说者无心,听者留意,结果被卢广平抓住把柄了,然后趁机黑了你一小下。”

“他天生就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小鸡蛋壳里孵出来的东西,你怎么能不小心呢?”他又善意地提醒道,完全是事后诸葛亮的意思,“你再仔细想想,你到底还有哪里惹着他了?”

“噢,我觉得肯定是那回,”沉吟半响之后忠良突然醒悟道,眼睛猛然一闭,然后又猛然一睁,吓了桂卿一大跳,“你记得刚一开学的时候吧,他组织大家交班费,说是要给班级买篮球、足球,买笤帚、拖把、水桶,给教室的窗户扯窗帘什么的,我当时坐在前几排,大脑一时短路,嘴里就嘟哝了一句,‘这些东西以后归谁?’他当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起来很反感的样子,我也觉得挺恶心的。”

“对,我也想起班费的事情了,”桂卿附和道,“但是却不记得你说过那些话了。可能是我在后边坐着,没听见吧。不过后来咱们升初二,换班主任换教室,窗帘、篮球什么的还真叫他悄悄地拿他自己家去了,所以说你还真问到点子上去了,难怪当时他瞪你了。”

“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忠良摩挲着大脑袋晕晕乎乎地说道,回忆过去对他这个记忆力不好的人来说是件极为艰苦的事情,“我记得有一次开运动会,他站在边上和一个年轻的妇女说话,那个妇女当时还带着个小女孩。我当时嘴贱,想和老师聊聊天,也怨开运动会的气氛给影响的,忘了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得好好地尊重他,我就顺口问了他一句,这是恁的小孩吧?”

“他当时脸一红,”他继续描述道,“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怪不高兴的样子。后来我想啊,那个小女孩可能并不是他的孩子,他当时才刚大学毕业,估计是恼火了,然后就忌恨上我了。”

“这事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啊,”桂卿思虑道,一副什么也不确定的样子,“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呀,他不至于因为这个事忌恨你吧?”

“其他的真没什么了,”忠良道,“想破脑袋我也记不得了。”

“那就是这个事了,”桂卿很自信地判断道,他料卢广平也没有多大的出息头,“仔细想想,光这两件小事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要是换成别的老师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个事,但是卢广平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是谁呀?”他继续讽刺道,看来对于这位曾经的先生也是颇不以为然,“据说他是省城师范大学毕业的,正规的本科生,心高气傲,目标宏伟,底眼皮都能翻到天上去,结果却分到咱北沟乡中学来教个小初中,你说他能不恼火吗?”

“不过凭良心说,”他又诚心诚意地安慰道,虽然这种安慰一分钱不值,屁用没有,“我觉得他当时确实不该害你,就因为这点小小不然的破事,而且还是在背后下手,太不地道了。”

“档案这玩意吧,”他又借题发挥道,看来也是喝多了,“一般来说本人到死都是见不到的,而有权给你写鉴定表装档案的人,人家也不会告诉你什么,所以你到死都不知道人家究竟是怎么评价你的。幸亏你后来没去干那些正经事,从事多正经的职业,不然的话还真不好说会不会影响你的大好前途。”

“当然,这也是巧了,”他微微笑道,倒不是送人情的意思,“我才知道他在初一时给你这样写的鉴定。”

“不过呢,兄弟咱是干熊的?”他又夸口道,同时把那份本该偷着进行的笑光明正大地摆在了脸上,“老子直接把那些可恶的‘不’字给去掉了,悄悄地给你改成‘劳动态度非常积极,打扫卫生从不偷懒,思想十分端正,对自己要求很严’了,你说我有才吧?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我就有掉心梁了,就知道主动替你补窟窿了。”

“给你个机会来好好地佩服和感谢一下贤弟我吧!”他举杯开怀大笑道,晴朗得好像七月天空中的大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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