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36章

凤贤听了桂卿的话之后,明知道那些话对他来讲不过就是望梅止渴式的安慰罢了,在现实中根本就不顶什么用,但他心中还是感到很是受用,因此也就觉得宽慰了不少。阿Q的精神胜利法虽然历来都叫人鄙视,但是实际效果却很好。如果没有阿Q的精神胜利法,这个世界又该多出多少无穷无尽的烦恼和痛苦啊。

闻景听了凤贤刚才的话之后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他从小就生活在令桂卿十分羡慕的县城里,并没受过农村的那些苦,也没经过农村的那些难,但是他多少也能理解一下凤贤过去的艰难处境,而且后边桂卿的话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或者感染了他,所以他在想了一会后也对凤贤缓缓地劝道:“那些事你就先别提了,反正现在提了也没啥用,只能干生气,气坏了身体还是你自己倒霉。”

“至于桂卿刚才说的那些也只能是一时的气话、急话,”他继而又劝道,展现的却是另外一种思维方式和生活理念,这种方式和理念同样让桂卿惊叹和佩服不已,觉得还是自己的眼界不够宽,“要真等到咱有本事的那一天,我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人家早就退休享清福去了,到时你就是想报仇恐怕都找不到对象了。”

“人家就是看准了你天生就带着个没出息的样,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你的,对不对?”他又颇为自信地说道,就像个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的职场老手,“咱说难听话,恁爹娘要是有大本事,你看看他们谁敢哈你一下!”

“他们跪下来巴结你还来不及呢!”他嘲弄道。

“兄弟,你说得太对了,”凤贤显然很是认同这一点,他便如此回应道,“他们又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绝对是看人下菜,照人来的,咱要是哪个大人物的亲戚,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把咱撸下来啊,是吧?你别说这种烂事了,就是平时安排个活什么的,这些人也是精得和猴似的,对于那些后台硬、背景强、会来事的人,他们轻易也不大敢太支使。”

“我算看透了,”末了他又较为精辟地总结道,“从南京到BJ,从来柿子都是捡软的捏。”

“笑话,难道他们放着软柿子不捏,专门去捏硬柿子吗?”闻景将嘴习惯性地一歪,同时蔑瞪着小眼冷冷地笑道,“他们只是在装傻,又不是真傻,他们当然知道捏不同的柿子会产生不同的后果。”

“嗯,说得好有道理啊,”凤贤突然开悟道,好像直到今天他老人家才活明白,才知道底层职场的凶险、诡异和万般造化,“真理总是很简单很直白的,因此也是很扎人心和很不容易被接受的。”

“以前我总觉得赵高这孩子不是个东西,”他接着颇为严肃和正经地谈论道,严格遵循着说“古不说今”的谈话原则,尽管这是和最亲密的伙计在一起玩,他本就没必要这么做,但他还是想适当地练习练习,以免今后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犯错误,“他居然会指鹿为马,他居然敢指鹿为马,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他这个人还算是讲究的,并不是太阴险,太歹毒,因为鹿多少还有些像马,外形上相差也不大,而他至少还没无耻到指着一块石头说那是一匹马的地步。”

“所以,我们要把心中的希望和标准降得一低再低,”桂卿跟着搅和道,这当然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至于他究竟是讽刺谁的,那就完全无所谓了,因为天下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受讽刺了,就像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傻子一样,“然后就能天天有意外的惊喜了,是不是?”

“你不这样还能怎样?”闻景点了点头反问道,表示严重赞同桂卿的话,“难道你还能天天和现实拧着劲地过日子啊?”

“哎,对了,老黎,你现在到底住哪里啊?”见张、黎二人同时默然不语,他忽然又想起来凤贤的住宿问题,遂又关切地问起,“你总不可能天天回鲁夫镇啊,那样多麻烦了。再说了,你挣的那点钱都不够来回路费的,这样说没日囊你吧?”

“没有,绝对没有。”凤贤板正地回道。

他随后赶紧收拢了一下有些压抑并且险些失控的情绪,稍微住口了一会。此时他也很自然地觉得,如果他再提那些在镇里发生的烂事就真有点太煞风景了,也没多大意思了。再说了,最苦最难的时候不是已经都过去了嘛,他现在的人生已经掀开了全新的一页,他一定要笑着面对新的人生才对。万事,他当然也是往前看的,这样活着才有奔头。

“住宿的事已经基本上解决了,”他努力地抹开那张刚才还愁云密布的小灰脸暖暖地回道,意在传递出一种积极健康的心态,“新单位那边正好有一间空房子,我带铺盖卷来了,临时对付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就我一个人住,也没必要再去专门租房子。至于其他杂七麻八的事,等我稳定稳定之后再说吧。”

“哎呀,现在的房价真是一天一个样,确实有点不像话,”沉默了一会儿闻景又开了一个新话题,犹如湖里的鱼儿时间久了也要跳出水面透透气一般,“你买吧,它贵得吓死人,你租吧,它也不便宜。而且很多单位早就不分房子了,要说头几年吧还行,说不定还能买个集资房什么的,现在连集资房都没人建了,住房问题确实不好解决,特别是对于咱这些年轻人来讲更是如此。”

“谁说不是呢,”凤贤很少听见闻景说粗话,这回听他陡然骂人也就跟着来了兴致,并且很快就借此机会恢复了他机智搞笑的一面,他笑着对桂卿和闻景道,“我觉得这才是个开头!”

“我觉得以后的房价会更贵的,”他颇具理性地讲解道,看来对此事还是有点小心得的,“而且会越来越贵,最后会贵到一般人完全不可想象的可怕地步。”

“你们应该还记得吧,”他坏笑着说道,另外两人一看他肚子里就没憋什么好话,“咱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都学了,人体的肠道面积大概有200多平方米左右,而我们的人均住房面积目前还不到20平方米,所以说我们的住房条件还不如肚子里的一坨屎呢。”

“凤贤说得不错,属于典型的话糙理不糙,”桂卿跟着附和道,他就喜欢听这种二半熟话,觉得只有这种话才最接地气,“听着还怪是那么回事唻。”

“不过老黎啊,你刚才的话也忒恶心人了吧,咱可都正吃着饭呢,你提屎干什么?”闻景嬉笑着说道,很快又将矛头指向了凤贤,“你是存心不想让我们好好地吃饭是吧?”

“就这个,简简单单、清清纯纯的一件事,还叫恶心?”凤贤厚着脸皮回道,故意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来逗闻景笑,“你的胃口和耐受力也太差了吧。”

“干脆我再给你来个更狠的,你听着啊。”他吹嘘道。

“说是苍蝇妈妈领着一群小苍蝇在厕所里正吃着屎呢,一只小苍蝇忍不住问老苍蝇,妈妈,为什么我们要吃屎呢?”他厚颜无耻地声情并茂地讲道,真是恶心的妈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老苍蝇就训斥小苍蝇说,熊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人的话。”

桂卿和闻景听后大笑不止,纷纷指责凤贤讲的笑话太过分了,把他们真的给恶心死了。凤贤脸上也露出非常直接的得意之色,就像小孩子搞成了一个极好的恶作剧一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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