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史璜

两天后,苍梧太守府,太守史璜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的坐在主位上,快半夜了,明亮的烛火把前厅照得通亮。

事发突然,现任官被人刺杀,昨天下午就由快马报来郡里。这是有汉以来未曾出现过的大案,今天,郡里已经商议一天,史璜忙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

刑曹蹙眉说道:“昭平胡县令死得不明不白,已经两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怪就怪在他的家人,家主头都没有了,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竟然没发现半点动静,早上起来,事情就发生了。

坊间传闻,出事那天,北风凛冽,有白衣白甲的天兵从天而降,取了他的头颅而去,这如何让人相信。”

主薄田川不屑地说道:“这只是被他害惨了的人呓语。想想胡令一生,饿狼饥虎,也没有像他这样贪婪的。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昭平的地皮都被他刮低了三寸。这么大的民愤,其死不足惜。”

史璜摇摇头:“人都死了,就不要再说他的不齿之事了。你们想想,怎么逮着行凶之徒,向州里交代。”

田川:“县里提供不了线索,郡里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责成他们,继续破案,以此为据,报与州里了事。”

田川就是昭平人,孝廉出身,平生嫉恶如仇,早就看不惯祸害乡梓的贪官。

史璜:“头都没找到,家属已经闹到郡里,怎么打发。”

田川:“屎不臭,挑起来臭,他们家里人心中就没一点数吗?这明显是寻仇案子。

他横行昭平,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要食其肉、寝其皮的还少吗!这下好了,闹了个人财两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郡里可明确告诉家属,人是死在昭平,他们有线索,郡里根据提供的线索来查案。没有线索,郡里也会派人下到县里,协助地方破案。”

史璜:“事是这么回事,可此风不可长,不查出寻仇者绳之以法,势必造成郡、县人心不安,于郡里名声也不好”。

刑曹:“此次作案的手法相当老练,当地肯定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听说胡令在州里为官时,也是个很角色,得罪的人不少。若是州里有人插手,事情恐怕就扯大了。”

史璜一拍桌案,定调道:“昭平县(太守对下面县令的称呼)为人且不去管他,案子是一定要查清的,刑案上不能放松。否则,人人私下报仇,或者还有其他因素,那还成个什么样的世界。”

刑曹思索了一会说道:“据县里门下贼曹上报,出事前几天,有人看见,有外乡贩酒之人在市集上出现,出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是否与案件有关。”

史璜:“外乡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没有内应,强龙难压地头蛇。就是谋财害命,也用不着把脑袋带走,这分明是有深仇大恨的人干的”。

刑曹:“假定是他们做的,没有内应,确实不敢如此放肆。要是有内应呢?能利用外乡人来做此凶杀案子,来头肯定小不了。”

一句话,又把案子引向州里有人指使。

史璜心里一愣,刑曹的话并非无的放矢,要是真的有州里人插手,事情就复杂了。

田川见史璜久久不说话,太守也是主管刑事案子审判的,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走路,十有八九,案子只怕真的与州里有所牵涉。这一顺藤摸瓜,一池春水,也得搅起滔天巨浪。

胡县令虽然贪得无厌,若是仇杀案,他心里还向着弱势的一方,但绝不能由着他的政敌,如此草菅人命。

他插话道:“不抓住贩酒,一切都无从谈起。无凭无据的,怎么就敢怀疑州里有人插手。可否派出得力人手,四下张网,抓到那些酒贩子再说。”

三人都负有郡里治安责任,一合计,基本上也不外题,刑曹一合卷宗,说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若不是华胜插手,他们的分析也算合情合理。远离中原,僻处西南的贫瘠小郡,哪里有如此手段高强的歹徒。

两人走后,史璜回到后衙,进内院前,对随从说道:“你去通知前院护卫,多加岗哨,一切小心。后院也得加强护卫。”

说完,心里还是忐忑不安。隆冬的夜晚,天黑得像一口倒扣的锅,伸手不见五指。

“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如此懒惰,还不把灯点上”。史璜心里烦躁,口气便不如往常温声。

一个北方口音在他耳边响起,“史太守安乐否?”

史璜心里一惊,祸事了,那些人找上门来了。拔腿就想往外面跑。

刚刚转身,四五个北方汉子把他围在中央。

他强自镇定,说道:“好汉,是要钱还是要命,我的家人呢?”

华胜轻轻一笑:“我既要钱,也要命,对付你们这种贪官,杀之犹不解恨。”

史璜也是官场混迹多年的人,到了这种地步,岂能善了,求饶也是无用。于是愤愤地说道:“我不敢说为官清廉如水,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平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总算对得起自己的操守。杀人越货,你自可为之,却不能污人清白。”

华胜嗤的一笑:“你倒为自己戴得好高帽,不错,你的残刻虽然还算有度。但你放纵自己手下,像胡县令那样的贪官,残民以趁,敲骨吸髓,把好好的一个昭平县,祸害得不成样子。为官一任,不靖地方,岂能脱得了干系。”

史璜没想到贼子中竟然有如此高明之士,这一番不靖地方,确实是自己的责任,他愤懑地说道:“你说得虽然在理,可我也是参过昭平县的,他上面有人,能奈他何。”

华胜冷笑道:“一个太守,奈何不了手下一个县令,说出来谁会相信,这不是挟泰山以超北海的难事,不敢作为才是你的注脚。你若真心为昭平着想,十个县令也参了。”

史璜脸上一红,自古官官相护,我有必要跟他死扛吗,于是改口说道:“好汉,我看你谈吐不凡,胸有锦绣,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昭平县祸害地方,死有余辜,我不跟你计较。你趁着夜色,带上钱财,远奔他乡,我们一拍两散可好。须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华胜哈哈大笑:“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要开条件,也自由我。

史璜游目四顾,后院静悄悄的不闻一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出现在空中。一种异样的恐惧笼罩全身,喝问道:“我的家人呢?贼子,你不得好死。自古辱不上父母,祸不及妻儿。你这般为非作歹,我与你势不两立。”

华胜一时愕然,看着身后拎着包裹的刘强,笑了一下,打开包裹,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露了出来。

“这是昭平那贪官的狗头,他的前日,就是你的今天。”

见到胡县令血淋淋的头颅,史璜一阵头昏目眩,好一阵才适应过来,他强摄心魂,说道:“你要杀我,也要说出理由,让我死得瞑目。我的家小是善良之人,平常也曾怜老惜贫,罪不至死。”

华胜:“史太守,你祸在眼前,还有心思想着家人。不用担心,你的妻儿好好在房内呆着,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从昭平县令论起,你不过是监管不力,罪不至死。但你终日清谈好名,不务实事,郡内卖儿鬻女,路倒街头者不可胜数。一人不作为,祸及全郡,你之罪过,远胜贪腐,这才是你取死之道。”

说到气愤处,华胜把刀高高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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