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来，公寓里落了一层灰，本来就空荡荡的房间，如今了无生烟。
编号K的呼吸很沉重，唐酒将他放在床上时，浑身都脱力了。
她想要离开时，手腕被拽住。
唐酒毫无防备的压向了编号K。
她反应快，单手撑在了他脸侧，这才没再伤到他。
＂我去拿药箱。＂
＂为什么……不问我？＂
熟悉的声线，低低哑哑上挑的尾音，都是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只不过，这个声音属于另一个人。
唐酒紧紧抿着唇角，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眼前依旧是陌生的脸，但面具清晰可见。
他没有掩饰痕迹，但唐酒第一次不想揭开这面具。
＂我问你，你就说了吗？＂
＂我原本就打算告诉你的。＂
这声线越听，唐酒越是心乱。
她错开眼，＂等你好了，你再说。＂
唐酒刚想起来，腰身就被扣住，重伤的编号K用仅剩不多的力气翻了身，将她按在了身上。
他呼吸又沉又快，每一口都很艰难。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耳旁的熟悉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阿酒，揭开我的面具吧。＂
唐酒双手猛地收紧，＂我现在不想知道……＂
＂害怕了？＂
编号K的声线弱了下来，＂你是不是害怕，我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唐酒没否认。
编号K却是笑了，一再的重复，＂我不是他。＂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他的伤势不是一般的重，几句话的功夫，唐酒就感觉腰上都是湿湿热热的血。
编号K摇摇头，很坚持，＂让我告诉你真相，嗯？＂
他越是这样，唐酒越是慌张，＂K，我们这样就挺好的，没必要去追究真相。＂
＂是不是因为我从地狱里走来？＂
编号K的眼睛渐渐泛红，有无力的水光笼罩。
＂因为我满手杀戮，肮脏到不堪入目，所以没办法跟你的心上人比，是不是？＂
唐酒脱口否认，＂不是！＂
这声线说出这么悲凉的话，唐酒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满身荣光，站在朝阳里，而我满身罪孽，陷在淤泥中。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可能同等比较。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编号K的声音越发低沉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他，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唐酒的心头。
＂没有，我只是……＂
＂那为什么不想摘掉我的面具？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
编号K轻轻的问，自卑到怯懦，＂我鼓足了勇气想告诉你，为什么你都不肯看看我？＂
唐酒的指尖开始打颤，太过强悍的男人如今变得那么脆弱，她眼睛发酸，眼泪不自觉流出来。
编号K抬手，擦过她的眼角，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别哭，不看就不看，我不为难你。＂
他觉得这眼泪太烫人，以至于劝退了他仅有的勇气。
罢了，罢了。
反正，他是谁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过。
不管存在还是消失，都无所谓了。
编号K艰难的起身，坐到了床边，背对着唐酒。
＂回去吧。＂
是伪声。
他换回了一直用的声音，挡住了真相。
只是三个字而已，唐酒竟然听出来了决绝的意味，好像是道别一样。
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唐酒心口发酸。
“你……”
编号K打断她，＂Q，回去吧，我想休息。＂
平静的、毫无情绪的，就像是熟悉的沉默的编号K。
唐酒迟疑着起身就走。
门关上时，编号K高大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血流不尽一样，
＂K----＂
编号K透过模糊的眼，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唐酒。
他失笑，＂为什么还回来？＂
唐酒抿唇，＂我怕你死了。＂
将编号K扶起来，她熟捻的翻出了医疗箱。
唐酒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编号K，一时忘记了反应。
认识编号K已经有三年之久，这是第一次，他全然没有反抗能力。
甚至，他连动弹的力量都所剩无几。
好久，唐酒才说服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拿出剪刀，剪开他的衣服。
数道鞭痕遍布眼帘，她浑身一颤。
编号K因为吃疼，眉心紧拧，但唐酒的脸却白到透明。
竟然有人能这么伤他！
谁！
她手都在发抖，编号K笑笑，＂今天的胆子好像没那么肥了。＂
唐酒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还开玩笑，就不怕我杀了你？别忘了，黑网上，你的悬赏金可是有壹佰亿。＂
＂你杀我，我心甘情愿。＂
伪音。
都是伪音。
明明意志力都在溃散，编号K却再也没用那熟悉的声线。
看着他深入骨的新伤，还有裂开的旧伤口，她心头一阵阵的痛。
＂谁伤的你，我去杀了他。＂
编号K不说，唐酒一定会坚持，他温声说：＂柳如是。＂
唐酒缝伤口的手一顿，＂为什么和他对上？＂
编号K握住她的指尖，微微摩挲，一点点到她的手腕，指腹刚好落在刺青之上。
他缓缓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揭开，你就知道。＂
＂你既然说过不是他，我相信你。＂
唐酒挣开他的手，继续缝伤口，却被编号K按住，＂有些真相，你总要知道，我不想再瞒着你。＂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编号K就行，你的过去和身份，我都不在意。＂
＂可我开始在乎了……＂
编号K的声音很淡，因为失血太多，他瞳孔都黯淡了几分，＂我很想自己不是他，但事实就是事实。＂
唐酒指尖一颤，＂K。＂
编号K哑声说：＂阿酒，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我再也不会逾越半分。＂
他按住她的手，扯掉了脸上的面具。
唐酒的瞳孔倏然一缩。
眼前这精美的脸，棱角分明却又柔和，只不过比往日的尊贵无双多了病态的苍白。
可这分分毫毫，却就是容晔！
唐酒唇瓣微颤，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容晔！＂
她分的清楚！
他们完全不同！
编号K缓缓闭上双眼，哑声解释，＂我是他的……附属人格。＂
他眼角有泪话落，脆弱的低喃，＂对不起，玷污了你的神明……＂
唐酒的手就僵在半空中，她浑身紧绷，大脑一阵阵的空白。
大脑里全都是编号K那浅淡到像是风一样的声音。
我是他的附属人格。
附属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