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商路艰难

由于景商势衰,祆商已经控制了边塞大宗贸易,薛九郎想在云州立足,没有康火郎点头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牙军照应,也无法在云州市正常做生意。

见嗣昭突然提出这么个人,康火郎有些好奇的问道:“薛九郎?他是什么人?”

嗣昭冷笑道:“一个老朋友,他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他吃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影响萨保府的投资,更不可能影响粟特商团。”

康火郎沉吟着说道:“既然是郎君开了口,萨保府自然不好干涉,但他要不守市上规矩,就怪不得旁人了。”

嗣昭笑道:“放心吧,他不敢惹是生非,我保证。”

康火郎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好,我粟特商团与那薛九郎两不相干就是。”

嗣昭伸出手,和康火郎重重一击,协议算是达成。

康火郎吃了口茶,缓缓说道:“嗣昭,你知道为何智慧柜坊大力支持你的驼队么?”

嗣昭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驼队是个风险很大的生意么?”

康火郎微微摇头,说道:“对于别人,驼队当然风险巨大,但是在这边塞之地,王氏办此事易如反掌,这不是原因。”

嗣昭想了想,说道:“大约是因为沙陀和萨保府特殊的情义吧。”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康火郎捋着胡须,说道:“这自然是一个原因,但我粟特父子尚且言利,何况友朋,情义绝不是我们肯大笔投资的唯一原因。”

嗣昭摇头道:“小子年幼识浅,实在想不透其中关窍。”

康火郎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我粟特商团很承你的情啊。塞下商队,无论是景商还是祆商,都有商路不畅之难啊。

只有豪商大贾,有自己的驼队,中小商贾就只能依附豪商驼队,被无穷需索。长途行商,穿州过府,沿途戍军,一样会勒索豪商驼队。

如此层层扒皮,加上路途遥远,补给不畅,沿途要携带大批粮草。还有盗贼劫掠,野兽侵袭,人畜伤病损失,你想想这一路是多么艰难,商岂能不病,物岂能不贵。”

嗣昭问道:“既然如此,萨保府为何不建自己的驼队呐?”

康火郎苦笑道:“萨保府请不来大同军和振武军的队旗,不能进墩台堠堡补给食水粮秣,也没有猛士压阵,应付不了盗贼和强部侵袭,也没有大草场和大豆田牧养橐驼,我们的驼队和那些豪商驼队又有何区别?”

嗣昭叹息道:“只有以我沙陀王氏的威名,才能开拓这些商路啊。”

康火郎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商路会让萨保府的投资更有保障,历代萨保,绝不会把大笔钱帛投到几个豪商头上,因为一旦损折,萨保府损失不起。

萨保府的繁盛,在于扶持无数中小粟特商家,凡是惠及中小商家的事情,萨保府都要支持,这才是智慧柜坊宁可吃亏也要给王氏驼队投资的原因。”

嗣昭恍然大悟,说道:“入娘的,因为王氏驼队的出现,边塞诸市的物价必然大降!”

他扭头看着康火郎,继续说道:“谁掌握着驼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边塞地区的物价,萨保府预先就会知道任何大宗货物的涨跌,这是有赚无赔的买卖。所以,萨保府要通过智慧柜坊,入资王氏驼队,掌控商队的经营。”

康火郎淡淡说道:“正是,下一步我们要干的,就是把所有大同军、振武军和天德军的豪商驼队。。。全部挤垮。”

嗣昭一激灵,聂记柜坊的手段他可是见过,明火执仗杀人放火也不稀奇,萨保府又何能例外。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虽说我沙陀王氏位高权重,但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事情我可不能做,神佛也不会允许我去做。”

康火郎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轻啜了一口茶水,说道:“云州最大的几家驼队,其实都在我粟特商团手中。

萨保府正在出面协商,以智慧柜坊契股置换他们的驼队,如今已经掌握了160余头橐驼,重型辎车90余辆,下个月还会增加。”

嗣昭一脸黯然,说道:“木塔山可没有那么大财力,就算是从振武军采购,驼价可以控制在10缗以下,我们也只能提供2百头,如此哪来采买货物的钱帛?”

康火郎大气的挥挥手,说道:“这个不必担心,不管郎君出多少本钱,原来的左契不变,依然是你六我四,张污落是大掌家,安元诚是副掌家和总账房。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橐驼很快就会到5百头的规模,大同、振武两军所有路线的橐驼加在一起,也没有王氏驼队规模大。

加上我们在官府、补给、饲养、安全、商机各个方面都占上风,我们的运价自然比豪商驼队贱的多,只要我们内部不出岔子,用不了多久其他驼队就会垮掉,哪里要做什么歹事。”

嗣昭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把蔚州、朔州、单

于都护府、东受降城,中和西受降城的驼队挤垮,他们的驼队规模比云州驼队小的多,有大同和振武军节帅府和草原诸部的支持,挤垮他们更不算什么难事。”

康火郎笑道:“正是如此,不过这些事就不用你我操心了,安五、安九和石重迁他们加上那些账房,自然就会办好,你不要掣肘他们就是。”

嗣昭说道:“只要驼队不欺凌弱小,不祸乱法纪,小子都不会干涉。”

康火郎说道:“如此就好,你虽天性聪明,可总没有那些长在驼背上的人阅历深,你肯用他们,就要信任他们,他们才会卖力气。我不怕你糊涂误事,是怕你本性刚强,不听良言,坏了大事。”

嗣昭叉手施了一礼,说道:“康公金玉良言,小子记下了。”

康火郎笑着摆摆手,说道:“老夫只是痴长几岁,郎君莫怪老夫倚老卖老。”

嗣昭呵呵一笑,两人又吃了几口茶,嗣昭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事,也要拜托康公。”

康火郎说道:“但说无妨。”

嗣昭皱着眉头,说道:“我有一个老友,要在山中建一个庄子,开荒耕种。只是深山悬远,交通不便,难以招募庄客,我在神武川也很不方便。

如今世道不宁,百姓艰难,太多贫苦人家流离失所,这云州市上的乞儿就不在少数。这些流民大多并非好吃懒做,只要有一块安身之处,就是良民。

能否请萨保府替我在云州招拢收集,然后随驼队一同送到蛮汉山。当然,在萨保府收留期间,食宿由我木塔山庄园担负。”

康火郎沉吟着说道:“云州办别的事情艰难,若是招募饥民,怕是没有比此事更容易的了。只是这些流人大多是逃民,有疾病者,有偷盗者,有行骗者,甚至有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要细细筛选,才能挑到精壮忠厚的庄客。”

嗣昭心中暗笑,秙头陀是什么人,哪个江洋大盗敢在老家伙面前耍花腔。他说道:“我的这位老友是个奇人,并不惧什么强盗赌徒,只要不是过于病弱,都可以收留。我佛慈悲,多给人一条生路,就多积一分阴德。”

康火郎叹道:“嗣昭,你小小年纪却宅心仁厚,这是好处,就怕你日后轻信他人,经历挫衄啊。”

嗣昭坚定的说道:“我相信神佑善人。”

康火郎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交给我就是。”

嗣昭说道:“我这个老友上了年纪,还要买几个可靠的老仆婆妇,伺候饮食起居,一个声乐班子,以娱耳目,我不熟悉云州人市,索性一并拜托康公。”想到老头陀说起并州小曲的猥琐模样,嗣昭不由得心中暗笑。

康火郎笑道:“这都是小事,什么时候驼队备好了货物出发,随时采买就是。现在买了,还得养着这些无用之人,不必着急。”

嗣昭感慨的道:“什么时候我们云州物阜民丰,百货繁盛啊,比如采购铁索石幢,还要千里迢迢到太原市,还不知如何转运,商路。。。难啊。”

康火郎凝神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从太原到崞县,走陆路怕是万难,但水路码头是聂记柜坊无法控制的。

我听说肃宗朝曾经修过一条水道,沟通汾水与滹沱河,大约是从汾水入阳兴河,朔流而上,过阳曲旧城,凿渠越牧马河,经忻州至滹沱河。

但这条水道十分凶险,转运所经389隘,前后飘没溺死者不知凡几,太原府只得奏罢这条水道。我听说不少盐枭私贩,亡命之徒,就有人冒死走这条水道,也有侥幸活着出来,发了大财的。”

嗣昭眼睛一亮,康火郎眼神正好扫过来,一拍大腿叫道:“你也想去送死么?入娘的,我真是个长舌汉,跟你说这些屁话做什么!”

嗣昭大叫道:“你怕的什么,就算我死了,存璋一样代表木塔山庄园,把商队继续办下去,绝不耽误你粟特人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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