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箭上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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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儿以极大的毅力,在寒冷和孤寂中坚持了三天,嗣昭也有些坚持不住,准备先步行回安边镇,再做打算。最近天气晴朗,他们有衣袍,有食物,有柴火,有武器,在积雪中走120里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们即将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山门外杂沓的马蹄声。对于两个塞下少年来说,这不是即将到来的危险,倒像是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

他们屏住呼吸,通过土坯间的破洞向外面张望。这些天以来,这些缝隙吹进刺骨的寒风,带给他们无尽的痛苦,现在却成了他们观察外界的唯一通道。

来客默不作声的走进山门,三三两两,嗣昭数了有7个人。这些家伙都是神色冷漠的青壮汉子,什么打扮都有,似乎不是出自一个部落,都带着武器,举止剽悍又谨慎。

来客进得山门,迅速分散开来,形成两排疏散的横队,前四后三,手持白刃,小心的向前搜索。他们口中呼出的哈气联成一片,靴子踏在积雪上,发出不详的咯吱声。

来客慢慢走出嗣昭的观察范围,他缓缓移动身体,换了另一个墙洞,尽量不让身上的干草堆发出声音。

再看到他们时,前排的4个人已经分别进入东西两侧的厢房,后排的3条汉子站在院子中央警戒,随时应付四周的突袭。

然而什么也没有。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几个汉子先后从僧房中走出来,表示没有人。后排的3个人开始上前,检查废弃的正殿和一侧的景教堂,剩下的4个人在院中警戒。

不一刻,搜索的3个人也出来了。

一个戴狗皮浑脱帽的黄胡子大声说道:“奇怪,什么也没有,没有那两个小贼,连了然主教他们的尸身也不见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像长久没人来过一样。”

戴锥形翻边毡帽的中年人似乎地位最高,他高声问道:“金十字架还在么?”

浑脱帽说道:“圣物还在原地方,没有动。”

锥形毡帽迟迟没有说话,良久才沉声说道:“贾喇塔浑、王九郎,你们守住前院,保护圣物。其余人跟我到后院,从两边进去,小心些,那两个小贼狡猾的很。”

众人低声应诺,5个人小心的深入后院,留下2个人在前院。

嗣昭感觉到机会来了,敌人只有两个人,自己也有两个人,正是突袭的好时机。可是墙洞太过狭小,一个刀客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嗣昭悄悄挽弓在手,缓缓从草堆中钻出来,跨过灶台,找到一个位置合适的墙缝,继续向外面观察。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就在门外,正在推门!

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入娘的,这也太巧了吧,就在脱离视线的片刻之间,居然正好摸到了门前,这可如何是好!敌人手握钢刀,可他手里只有一柄挽弓,甚至连箭都没从胡禄里抽出来,根本无法反抗。

这一刻,他脑袋嗡的一声,心里一片空白。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铁勒人站在门口,手握一柄横刀,看年龄也就15、6岁。嗣昭出现在炊棚里,显然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张大了口,竟然也傻在了那里。

片刻之间,世界仿佛不存在,只有那柄夺人性命的大刀和一柄鞘弓。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都听到了死亡的呼唤,恐惧使他们四肢酸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召唤:“李荃,怎么了?”

李荃顿时回过神,目光中闪现出狠戾之色,他挺起大刀就要像嗣昭扑过来。嗣昭紧紧握着鞘弓准备抵抗,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啸叫闪过,似乎就在他耳边。

在这一刻,这声尖啸如同天籁纶音一般,这是救命的声音。

李荃大叫一声,向前扑倒,一支利箭正中他的后背,点钢箭簇深深刺入他的后背。他向前扑倒的势头如此猛,大刀下掠,竟然斩下灶台一角,哄然一声,尘土飞扬。

嗣昭敏捷的跳起来,闪过这垂死的一击,右手一伸已经搭上一支箭,飞身而起跳出炊棚。眼角一瞥,一个刀客正向这边扑过来,距离嗣昭只有10步之遥。

嗣昭听不见那人的咆哮,却能听到脚踏积雪的咯吱声,如同雷鸣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为何,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那人前冲的势头变慢了,似乎时间也变慢了。

嗣昭单膝跪在雪地上,那狂奔而来的身影像一堵墙一般,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射到任何地方。他决定射那家伙的脖子,利箭脱手而出,一个漂亮的甩尾,一声闷响,那家伙的脖子可怕的凹了进去。

只听咔吧一声,那刀客向后便倒,前扑的势头和箭势猛烈相撞,颈骨都被射断了。那倒霉蛋叫都没叫一声,像一座山仰倒在雪地里,激起大片残雪。

大刀脱手而飞,擦着嗣昭的发髻飞的不见踪影。嗣昭一动不动,刀势一出他就知道,根本就伤不了他。。。一切都变慢

了,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大刀的每一个瞬间的轨迹。

这一刻,嗣昭明白了刘四娘的话,箭上真的有神,他能指引你在生死立判的瞬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从而杀死敌人,保全自己。

李承诲已经咆哮着踢开门板,冲了出来,高举弯弓大叫道:“入娘的,契丹李承诲刚救了你的命!不过你这一箭太神了,距离五步,一箭射断了那家伙的脖子,就冲这定力,我就不如你!”

嗣昭跳起来,大声叫道:“快跑!”

两个少年飞也似的冲出山门,跳下台阶,雪地上几匹马鞍辔齐全,正在刨开积雪,寻找埋在下面的草。

他们飞快的收弓入囊,解开两匹马的绊子,飞身上马。却并不离开,拔出大刀在马群中乱砍,鲜血四溅,血肉横飞,这些可怜的生灵疯狂的挣扎着,哀鸣着,纷纷到地。

寺院中已经一片大乱,刀客们从后院冲出来,从空旷的山门向里面看,可以看到那些飞快纵跃的身影,和疯狂的咆哮叫骂。

两小儿哈哈大笑,一拨马头,猛踢马腹,战马吃痛,在雪地里撒着欢的狂奔而去。

这一刻,两小儿没有失去金子的遗憾,只有逃脱樊笼的喜悦。失去了才知道,没有比在无边的雪野中纵马狂奔更快乐的事情了,广阔的天地给了人无尽的痛苦,也给了人无尽的自由,他们愿用世上所有的金子,换取这片刻的驰骋。

马蹄的的,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逃跑太过匆忙,一匹马受创不重,锥形毡帽竟然跨马追过来了。

两个塞下少年狂奔了7、8里,追兵就到了身后,承诲大叫道:“嗣昭,你先走,我来断后!”

嗣昭哈哈大笑道:“既然他敢追来,那就不要回去了。”

他轻勒战马,拨转马头,承诲也拨转过来。两个少年骑士战马盘旋,像他们无数精神上的先辈一样,挽弓在手,准备和最强悍的敌人一决雌雄。

雪海中,锥形毡帽越来越近,嗣昭松开马缰,任由马匹在雪野上自由行动。他站立在马镫上,屁股离鞍,全身随着马匹起伏,双臂张弓搭箭,箭簇直指狂奔而来的敌人。

对面的马匹上,锥形毡帽也张弓搭箭,对准了他,距离百步、80步、60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尖啸一声,一支箭向他扑面而来了。

嗣昭已经习惯了死神的呼唤,像他一个熟悉的老朋友来拜访,他习惯了饥饿,在他今后的人生中,他也会习惯死神。

他的心,寻找着战马起伏的那瞬间平衡,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箭簇依然指着锥形毡帽,像他的祖先一样,生死由天,他只追寻那一瞬间的光华。

雕翎箭从一个小点变成一个长杆,恐怖的甩着尾,却呼啸而过,距离他足有一尺。

他依然没有动,箭簇像栓了线一样,始终不离锥形毡帽颌下一寸。第二支箭又飞来了,嗣昭依然没有任何闪避动作,雕翎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锋利的箭刃划破了他的颧骨。

他冷笑一声,锥形毡帽太沉不住气了,怒火冲昏了他的心智。仗着弓力强大,距离60步就开弓放箭了,这个距离上想射中飞驰的目标是做梦。

第一箭不中,他担心敌人趁势还击,匆忙又射出了第二箭,怎么可能射的中。他的心,容纳了太多的怒火、恐惧、焦躁,唯独没有生死之间的镇定和淡然,他当然没有羽箭之神的照拂,只有死路一条。

嗣昭平静的呼出一口气,弥漫的哈气之中,雕翎箭闪电一般飞出,锥形毡帽应声落马,战马长嘶一声,落荒而去,消失在白色的山林中。

承诲的欢呼声远远传来,嗣昭圈回战马,缓辔来到锥形毡帽面前,蒙伊金玛纳罕保佑,又是一箭正中咽喉,鲜红的血迹在雪地上显得尤其刺目。

承诲纵马飞奔过来,跳下马匹检查伤口,大声叫道:“沙陀神箭啊!”

嗣昭无力的说道:“搜他身上,看有什么?”

承诲在他胸前摸索片刻,扯下还一块还带着体温的铜十字架,看了一会儿才递给嗣昭,说道:“和倚翠楼的杀手一模一样。”

嗣昭马上弯腰接过那东西,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了明大师,在你教先知的圣物面前,你欺骗了我,最终你也难逃一死,这难道不是天道公平,有恶必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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